牲口这个家伙，对学习一向兴趣不大，语文数学还勉强听听，考试靠着连猜带蒙，倒也能及格。
至于其他的，就欠奉了。
尤其对英语，牲口是个嘴笨的，对这种叽里咕噜要背很多单词的语言，一丝好感都没有。
所以上英语课的时候难免走神不听课，甚至要不是我暗地里不时掐一把捏一下，他说不定都能睡着。
一次两次还没事，次数多了下来，就被王老师注意到了，等我再一次掐牲口的时候，提醒他主意集中力的时候，大概是用力大了点，石生疼得一咧嘴，然后王老师的脸色就有点不对了。
本来王老师一开始担任我们代课老师的时候，对于牲口就看不大顺眼了，但牲口的块头摆在那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王老师又是初来乍到，摸不清牲口的底细，也就没有贸然行事。
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王老师已经慢慢的在教学中找到了信心，毕竟我们班算是学校里比较好管的班级，班里除了牲口，也没有什么不听话不爱学习的落后生，个顶个的老实孩子。
所以王老师对提高我们的学习成绩是充满了信心的，但是这样一来，牲口就越发的显眼了。几次摸底考试，都没及格过，上课也经常走神，所以王老师对他也是早有意见了，这次终于爆发了。
但王老师毕竟是老师，顾及身份，没有直接发火，而是瞪了牲口一眼，提醒牲口注意课堂纪律。
这一眼，麻烦来了。
牲口早就被我掐的憋了一肚子火，但他拿我没办法，见到王老师瞪他，他立马犯了狗脾气，干脆利索的回瞪了回去。
王老师这些天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种对待，加上那时候他刚毕业，也才二十多岁，正是年轻气盛的阶段，立刻把手里的粉笔一摔，冲着牲口喊道：“石生，好好上课！注意力哪里去了？”
牲口脖子一挺就要不管不顾的直接站起来反驳，我在旁边吓的赶紧在课桌底下拽住了他的手不放，提醒他不要跟老师直接对抗。
牲口挣扎了几次，没法摆脱我，只能坐着喊了一句：“我怎么不好好上课了？”
“好好上课了？那好，我刚才讲的语法，你复述一遍。”
牲口立刻语塞了，他刚才走神了，根本没注意老师讲了什么。
不得不说，王老师虽然是代课的，但毕竟是专业师范学校毕业，有过教学经验，对付牲口这样的，还是有点办法的，一句话就把牲口堵了回去。
王老师见到牲口的表情，嘴角露出了很得意的一个微笑，那意思很明显：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牲口脸色慢慢开始变色了，他是个要面子的，当场被人问住，有点下不来台。再加上王老师的眼神攻势，牲口最受不得激，眼看就要犯驴脾气。我在一边见状赶紧凑过去，想要偷偷告诉他答案，好把眼前这一关糊弄过去。
不过我那么明显的动作，怎么可能在王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瞒过他的眼睛。
所以还没等我张嘴，王老师立刻就把我堵了回去，很严厉的冲我说道：“苏飞，你不要告诉他！让他自己说。”
我被王老师那一嗓子吓住了，只能看着牲口在哪里生闷气，却不敢张嘴，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
等了十几秒，王老师见牲口始终不开口，终于冷哼一声，开始长篇大论的批评石生不好好学习，将来会怎样怎样的巴拉拉巴一大堆。
牲口的脸色越来越黑，但因为我在课桌下边拼了命拉住他，他顾忌我，所以强忍着没有发火。
王老师越说越得意，大概难得今天治住了石生这样的刺头，所以决定一鼓作气，彻底消除隐患。他指着石生，又指了指教室最后一排的一个空位，说道：“你不好好学习，将来吃亏的是你自己，老师不是你的父母，不能替你决定你的将来，你要自甘堕落，我也拦不住你。但是班上其他的学生，不能受你影响，你去坐到后边，把座位腾出来，让给别的同学。就让给……”
王老师说着拿眼扫了一圈教室，然后就看到了我们班上的第一怂——王远。
说起王远，其实是个很听话的老实孩子，学习也不错，虽然占不到前十名，但每次考试也总在二十名左右晃荡，而且他学习很刻苦，小小年纪就带着一副黑框大眼镜。
至于说他是我们班第一怂，那是因为他比我胆子还小，而且超级怕虫子，就连看见蚂蚁都要哆嗦两下。我在班里也是有名的怂包，但也没达到他那种地步，而且我有牲口撑腰，平常也没人敢欺负我，所以我们班第一怂的位置就归他了。
本来如果王老师只是批评牲口不爱学习，有我在一边拽着，牲口还不至于闹出多大动静来，顶多顶两句嘴。但是一听要给他调座位，我固然是有点傻眼，心里一万个不乐意，而牲口，直接就爆炸了。
他一下就挣脱了我的手站了起来，对王老师说道：“王老师，你是我的老师，我虽然不喜欢英语，但是我也是很尊敬你的，所以你爱批评就批评，我一直老实听着，反正我也不在乎。但是你要给我换位子，我不同意！”
王老师也火了，把教案一摔，说道：“你不同意？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你爱听不爱听我的课，都随便你。以后你在我的课上睡觉也好，发呆也好，只要不打扰别人，我懒得管你。但是你这么大的个子坐第一排，影响爱学习的同学上课了，这我必须得管！我虽然不是你班主任，但是这点权利还是有的，你给我坐到后边去。”
“不去，我近视眼，到了后边看不清黑板。”牲口脖子一梗，翻了翻眼睛，随口扯了个烂借口。
“近视眼配眼镜去！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坐到后边去！”王老师大概从来没有见过刚上初中就敢顶撞老师的学生，脸色越来越难看。
唰的一下，牲口挺直了身体，嘴角冒出了一丝冷笑，梗着脖子，任你怎么说，就是不动地方。
我从心里感到有点不寒而栗，觉得今天这事，弄不好要闹大。
牲口虽然骨子里就是个混球，但其实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性子，很多时候，其实他并不会真正生气。他外表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只是他平时用来避免麻烦和装比的的伪装，因为那时候很流行“酷”这个词，牲口认为自己这副模样很酷很帅。
学生时代的牲口，说白了只是一个中二的逗比，就跟漫画里的热血白痴男主角一样。
而且，青春期的孩子哪有不叛逆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忧郁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逆反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的做出一些将来长大了回忆起来尴尬的要死的事。
但，年轻嘛，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反而觉得自己的作为是一种特立独行，觉得反抗权威是一件很有逼格的事情。
所以牲口越发的来劲了，他没有再理会王老师，而是把目光对准了王远。
“王远，你想坐我这吗？要不咱俩换换？”牲口的声音很平淡，甚至听不出一点怒气在里边。
但正是因为这样，才代表他心里的火山已经到达了喷发的边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他会不会爆发。
王远那一瞬间都快吓哭了，虽然同学了只是短短一个多学期，但牲口的性子，早已声名远播，全班没有不知道的。更何况他八岁就有差点把人掐死的传闻，在学生的心里，牲口是比老师更可怕的生物。
“不，不用了老师，我在这挺、挺好的。”王远胆怯的瞄了一眼牲口，瞬间做出了选择。但看到一瞬间脸色变变黑的王老师，又勉强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新配的眼镜，看的，看的很清楚。新配的，水晶的，呃，特别，特别的清、清楚……”
很多年后我回想起这一段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满同情王远同学的，毕竟牲口的威慑力摆在那里，如果他真的听老师的吩咐换座位，牲口真的敢当场发飙揍他。
“看，王老师，不是我不想换，是他自己不肯啊。”牲口的语气充满了嘲讽，还有一丝得意。
年少时的牲口，真的不是一个好人，尤其是处于青春期的中二时期，简直就是个混子。
王老师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个结果，他教师的威严，竟然比不过一个学生，气的都快哆嗦了。
“你，你，你，还有你。李明，杨伟，宋大冰，你们不是说上课看不清黑板吗？谁要坐第一排。”王老师跟牲口杠上了，直接又点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都是班上的学习比较好，平时非常听老师话，跟老师走的比较近的，所以王老师试图用他们打掉牲口的嚣张。
但他的算盘显然打错了，牲口这次连话都懒得说，抱着胳膊，黝黑的瞳孔盯着几个人，眼神里充满了是警告。
说实话，除了我，真的没有几个人敢直视牲口护食的疯狗一样的目光。
被牲口的眼光一扫，几个人立刻萎了，连话都不敢说，直接低头装小透明。
王老师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堂堂教师，竟然被一个孩子弄得下不来台，所以一时气昏了头，直接走下讲台，来到了牲口身边，伸手就要动手把牲口拽离座位。
牲口的眼睛眯了起来。
我心说不好，对于牲口的性子，我是十分清楚的，一旦这混蛋把眼睛眯起来，说明他就要直接动手了，不管对手是谁，他都要先揍了再说，根本不考虑后果。
但他不考虑，我却不行，我是个胆怯的性子，最怕混乱和冲突。尤其这冲突涉及到牲口。所以我终于忍不住了，生怕在这么下去，把事情越搞越大，赶紧冲出来，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赶紧站起来试图拦住了王老师。
我说老师你别急，我们马上换座位，不但牲口换，我也换。我跟他一起坐到最后一排，反正我又不近视眼，能看清黑板。
然后我就要拉着即将爆发的牲口往最后一排走。
我的本意是好的，但我显然低估了王老师身为教师的自尊心，王老师一把就把我拨到了旁边，嘴里喊着：没你的事，你闪开一边。
我没提防老师会直接动手，一下被扒拉了个趔趄，直接撞在了桌角上。
砰的一声，在此刻异常安静的教室里，声音显得有点大。
我只觉得下体一阵剧痛袭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哎哟一声痛呼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