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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新生子

有一片巨大的古老的森林伫立在空旷的平原上,无数的藤蔓交错缠绕,地上几乎无路可走,森林中亦无生命居住。这一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披头散发,朝着这片森林走去。

诡异的是,当这女子走进森林,铺满地上的那些藤蔓落叶便纷纷让开,让出了一条小路供那女子行走。这女子每向前走一步,她走过的路立即就会被藤蔓所覆盖。森林之中,只能向前,无法退后。

这女子越走越远,走到了森林的正中央。那里伫立着两座女人的雕像——当然,雕刻的是不是人类不知道,只能看见是人形。

这两座雕塑中的一座体态丰盈,另一座体态瘦削。若要问她们长相为何?恕难回答——夜色太深,不见曦月。

那女子走到那座瘦削的雕塑面前,大喊道:“残月神,我知道你要什么!只要你能让我和他在一起,我答应你的要求!”

夜色空空,风雨依旧,毫无回音。

女子见此,毫无退意,仍旧看着那座雕像,都没有往后看一眼,再次喊出一模一样的话:“残月神,我知道你要什么!只要你能让我和他在一起,我答应你的要求!”

“残月神,我知道你要什么!只要你能让我和他在一起,我答应你的要求!”

“残月神,我知道你要什么!只要你能让我和他在一起,我答应你的要求!”

……

喊了一次又一次,突然雨停了,雷电也停了,风声也消失了,整片森林静得可怕。但这森林之外,风雨、雷电依旧。女子隐隐听到森林外有声音传来。

忽然,有一道月光照在了女子身上,渐渐地,这道月光越来越广。女子抬头一看,似是乌云在飘散,一轮月亮在缓缓显现。

待得两座雕塑和女子都被月光照耀到,天上月亮的形态也完全显现了出来——并非满月,而是一轮弯弯的月牙。

女子见此,发出了与她的着装极为不符的狂笑。她的狂笑声在整片森林回荡,森林显得愈发幽静可惧。

在这柔软的月光之中,那座瘦削的雕像缓缓睁开了眼,与女子的眼睛来了个对视。

两者对视不过须臾,一本翻开着的书,便出现在了他们之间——这是订立契约的凭证。

女子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血滴了上去。

那本书得到女子的血之后,悄无声息地融进了那座雕像的体内。此后,那弯月牙渐渐地又被乌云遮掩,森林又变成了一片黑暗,又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这时候,森林中的那些藤蔓落叶又让开了,为女子腾出了一条路,供她离开森林。

……

落月之森,映月湖旁,癸亥、姜离、浅茗坐于一桌。

其实在此之前,姜离也来过不少次。

上次甲子和浅茗见面之后,不久便分别了。因为甲子必须回神域履行职责,而且浅茗在落月之森外的凡人状态是无法进入神域的,所以姜离还负责把浅茗送回落月之森。除此之外,浅茗非常担心东境三公主的状况,姜离受托来来回回打探了几次消息。总的来说,三公主那边状况不好,但自身的安全总算是保证了。自罗护围首府事件之后,早先在东境蠢蠢欲动的人都开始明目张胆地动手了,加之边境战事越发激烈,东境也就只剩下首府和首府周围的直辖地区还比较安定了。

今天是癸亥请姜离来的,听说有件很麻烦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牵扯非常广,各方势力都不便直接插手。其实姜离本来不打算来的,毕竟上一次的委托起点简单、过程惊险,姜离甚至都有点庆幸自己能活着拿到酬劳。

但听说这次癸亥的酬劳是一颗玉刻晶,便想到“富贵险中求”,于是便来听一听这到底是什么事。

只听癸亥道:“我想让你帮忙处理一个孩子的问题。”

听到这儿,姜离就纳闷了:处理孩子的问题,是要帮忙教育吗?但出于专业性考虑,姜离还是开口问道:“要怎么处理?这孩子是哪个族的?”

听闻姜离的问题,却听癸亥一声苦笑,道:“关于这孩子,我也是活久见。既是人,又是鬼,还是神。”

姜离闻此暗暗摇头,心道:怎么可能有这种生物?人和鬼生下的是半人半鬼,规则神是生不了孩子的,怎么会有这种成分的生物?

癸亥继续道:“说来也是丑闻,我从头说起吧。人类仪初城主最宠爱的小女儿白浸月与鬼族五大家族的罗氏家族五公子罗其光相爱,但由于遭到两家人的激烈反对而不能在一起。你也知道,凭这两家的力量,他们连私奔都做不到。白浸月实在没有办法,便去了供奉着两位月神的森林。”

“这里面的事儿你可能不太清楚。镇守神域南方的规则神是月神,但月神有两个神格,分别是残月神和满月神。残月神的领地叫做流影宫,满月神的领地叫做桂芳宫,尘世有一处供奉他们的地方,尘世的生命可借此与他们做交易,这地方是一片森林,名字取得很简单,叫做两宫森林。”

“一直以来,这一任残月神承暄都想要一个孩子,但规则神是不能生孩子的,所以,我们也都没把她的想法当回事。但意料之外的是,她竟然真的找到了方法。”

“她可以利用至高规则契约的力量,把其他生命肚子里的孩子从生命根本上带上她的烙印,也就是说,这就是她的孩子。但是,抛开这点不谈,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毕竟与父母也有着血缘,所以就同时成为了三个生命的孩子。”

“白浸月在两宫森林与残月神做了交易,她答应把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交给残月神,残月神负责让她和罗其光在一起。这事关鬼族和人类的两大家族,本来非常不好处理,但残月神硬生生做到了。”

“但是,要孩子这事,这明显违背了规则神不能生子的规则,所以至高规则肯定是要阻止的。但残月神做了很多工作,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就是暗箱操作。”

“承暄与时间、生命和空间三神都谈妥了,帮她向至高规则隐瞒两个小时的时间。她没说是什么事,加之两个小时不长,她的报酬足够丰厚,所以也就答应了。你可能疑惑,规则神做事为什么不问详细。其实这种暗箱操作,并不少见,所以也没什么可问的。其实,就算对三位规则神都说通了,那她也还有因果之神没有做工作,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因果之神是谁。所以,这一次行动,完全是在赌。”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在那两个小时之中,因果之神没有揭发她。她用一个近乎完美的假象,偷偷骗取至高规则的力量,在两个小时之内,完成了她要做的事。所有人都被瞒在鼓里,直到那孩子出生。”

“那孩子一出生,事情就大了。”

“一夜之间,白浸月、罗其光夫妻反目成仇,罗氏家族一心置那孩子于死地,但白浸月和承暄不想他死,所以白浸月把孩子抱来了落月之森。这也就是我们找上你的原因。”

听到这里,事情的大致经过姜离就已经知道了。白浸月把孩子带来落月之森可以理解,因为落月之森不仅仅有妖化的力量,还被称之为“放逐之森”,所有被尘世容不下的生命,都可以在这里得到庇护,虽然这种庇护不是无条件的。白浸月以为把孩子带来这里就可以解决问题,但事情纠结的点,根本就不在于尘世容不容得下这孩子,而是要讨论三界五族是否容得下这孩子。

姜离问道:“那你们想把这孩子怎么办?”

“我们现在没什么想法。”浅茗毫不掩饰,“白浸月昨天晚上来的,我们今天就找你了,也没来得及想什么办法。”

“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一介人类能够解决这问题吧?”

“当然没这么想。我知道,你想拒绝这个委托,但其实,你根本没法拒绝。”浅茗看出了姜离的想法,她也很能理解,不久前才从至高规则与甲子的冲突中解脱出来,如今又要陷进一个大漩涡,任谁都不愿意。

见姜离不说话,浅茗缓缓道出了原因:“这件事很复杂,不单单只有癸亥说的那部分,还有另外几个不好处理的点。其一,东灵国首相的六公子修亚一直深爱着白浸月,如今白浸月的孩子出了这样的事,她本人又非常狼狈,修亚肯定会把火撒到罗家和白家,认为就是因为他们不同意才会出这样的事。所以,这又牵扯出了妖族的高层。”

姜离听完,心里一凉。除了灵智不开的兽族,人族、鬼族、妖族、规则神,都到齐了,而且个个都是高层,个个都惹不起。而且东灵国,是尘世第一强国;修亚,在整个尘世都是威名赫赫。修亚的威名倒不是来自于他的力量,而是来自于他不可思议的思维和语言,简而之,这人很能说。姜离甚至有些担心,如果他真见了修亚,很有可能会被修亚说服,帮他去办事。

浅茗继续道:“其二,等那孩子一成长,再过几年,他身上的神力得到强化,便可以进入神域。但是至高规则不想他活。自东窗事发,最高规则就开始严密监视承暄,使得承暄不能亲自到尘世来保护这个孩子。目前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但若是真到了孩子能进入神域的那一天,承暄一定会不管不顾地杀过来,到时候,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所以,各方势力都希望尽快解决问题。”

“但这件事情若要处理得使各方都满意,那找谁来处理,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参与其中的势力派人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得找一个中立的。要想这件事情能够妥善解决,那就得找手段最多的,我们的第一反应是——人类,因为人类的法术手段一向繁杂,说不定就可以用法术来解决这问题。若要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得找出有天赋在三界穿梭的人,力量强大的人类多半与仪初城白家有关系——我们不用;但论有天赋的,你就是现成的。而且你先前处理过甲子的事件,对这方面的事物比较通晓,三界高层多少对你有点儿印象。所以啊,与其花更多的时间去找一个合适的人选,不如直接找你。”

“或许,再花个几年时间可以找到符合人选,但那时,承暄就已经杀过来了。我们都希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所以,你就成了唯一且必须的人。”

浅茗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硬是逼得姜离不好反驳。当然,也没有反驳的必要,因为浅茗又开始说了,她道:“现在,每一方势力都想找你,谁先让你答应委托,谁就占了先机,所以,你注定脱不了身。而在这些三界高层中,你又显得非常弱势,根本没办法拒绝他们。当然,换做任何生命处在你这个位置都很弱势,毕竟面对的,是罗氏家族的两位鬼神,修亚的父亲——一位妖神,不是人神却拥有神力的仪初城主,还有残月神。所以啊,你不可能抽身于外。”

这些分析很在理了。每方势力都在抢时间,他们就算是逼,也要逼姜离答应。与其让自己被动,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姜离问浅茗道:“你们落月之森是站在怎样的立场来委托我的?”

“落月之森确实没有参与这件事,但放逐之森的特性已经决定了我们无法置身事外。”浅茗道,“但我们涉事不深,所以我认为于你而言,我们是最好的选择。”

确实,落月之森只是由于特性而被牵扯进去,与这件事没有很大的实际上的关联。若是姜离答应了其他势力,他行事的方向就必然会被他们所左右,到时候,他的处境就更困难了。

思虑再三,姜离道:“这么大的事,相对来说,报酬太少了吧。”

癸亥听此,不由一笑,道:“那就再多给你几块也行。”

这话说得姜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浅茗看出了姜离的困惑,道:“你的法杖是一定需要玉刻晶的吧?你也知道,玉刻晶这东西很珍贵,整个尘世只有两座矿,而且这两座矿被人垄断,已经停产三百多年,之前开采的玉刻晶已经被使用,市面上已经不再有玉刻晶流通了。垄断这两座矿的人,就是癸亥。”

信息量有些大。姜离一直在找玉刻晶,结果现在才知道,市面上已经没玉刻晶了,而且玉刻晶还垄断在癸亥手中,囤货居奇。现在癸亥表面上是在给报酬,实际上是一种给了希望的要挟,令姜离不得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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