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林殊阿还在赖床。
这人自打出了学校的象牙塔进入医院实习，小半年的时间里，除了章教授偶尔让她帮忙出去办事情给她早放过班，这位祖宗已经很久都没睡过懒觉了。
林妈妈这周还没有销假，早起给林家父女俩准备早餐。
“我简直上辈子欠了你们爷俩儿的。”
“生而为人，你这种人不能顶天立地无愧于自己也就罢了，你教出来的好闺女，也算跟你一脉相承。”
林爸爸扣着袖扣，垂眉敛目，缩在餐椅前一声不吭，力求林妈妈能放过他，不要大早上的开始喷毒液。
可能也是对这这块朽木说够了对牛弹琴的话，林妈妈换了一个话题继续唠叨。
“说好早起，七点半才起床，磨磨蹭蹭到八点多，你们所里的小年轻这个点都已经在路上了吧。”
林爸爸不说话，这一刻恨不得自己都不喘气。
他不说话，林妈妈也已经习惯了。有的人就算知道自己错，那也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那张嘴像是被缝了一遍又拿浆糊粘了一遍似的，光长了个嘴的外形没长嘴的作用。
“等见着人，所有事情都谈好了，你问问她章老师，赶紧让你闺女去上班吧。你看看她成天睡这么些觉，是猪吗。”
林爸爸嗫嚅：“飞飞才休息了三天，多睡点觉补补也不是大事。”
转身去料理台上端盘子的林妈妈往台上重重一放——
林爸爸也跟着一惊，心想这又是怎么了，他又说错什么话了，他就不应该喘气。
“我让你问，你就问。”
她背对着，林爸爸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反正就是莫名感到一股股凉意从他老婆那里传过来，他有点害怕。
“好…好，你放心，我肯定问。”
林妈妈把早餐端上来，一盘分给他，面无表情地吩咐：“吃饭吧。”
清-晨-十一点钟的阳光洒进林殊阿的房间里，床上的人把自己卷成一个茧，头发乱糟糟地糊在脸上，小呼噜打得十分欢快。
林妈妈一手抓着勺子一手推开门，蚕宝宝美梦还在继续，她十分不客气：“林殊阿，起床吃饭了。”
床上的蚕宝宝一骨碌坐起来，香甜的美梦一下子被打碎，人懵然地支棱着小肿眼泡，不明所以。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不怎么友好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潜意识使林殊阿不敢再继续美梦，于是乖乖起床洗漱。
“头发怎么不扎？”看着女儿披头散发趿拉着拖鞋从房间里挪出来，林妈妈一个冷眼瞄过去。
林殊阿咽了咽口水，看着妈妈因生气瞪大的眼睛，乖巧地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简单的黑色线扣给自己扎了个低马尾。
“喝吧。”林妈妈用骨瓷碗盛了一碗五彩斑斓的羹放到她跟前。
林殊阿瞅瞅餐桌上的白灼虾、小青菜，然后盯着自己跟前的碗，就开始研究：“妈妈，我知道这个红色的是胡萝卜，黄色的是鸡蛋，绿色的西兰花…可这个黑的是啥啊？”
林妈妈白眼她，自己舀了一碗慢慢喝，“海参。”
“切成丁也太丑了吧。”
林妈妈深呼吸：“你懂个屁。”
“干什么突然不文明。”林殊阿撇撇嘴，在她这二十多年的记忆里，她亲爱的老母亲一直是他们全家最有涵养的文化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妈妈爆粗口的时候越来越多，近几年的频率直逼她那没文化的老爸。
逼得她不得不感叹一句：岁月啊～
“林殊阿，妈妈记得，你以前虽然成绩不理想，但是也从来没有出现自我放弃的情况，考试从来不会作弊，也没有找同学抄过作业。妈妈一直是以你为傲的，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因为种种去欺骗，妈妈觉得很欣慰。怎么长大了，却连一篇毕业论文都要找人代笔了呢？”
“那不是忘了写，来不及么。”这人小声嘟囔，听过老母亲的评价，自己也开始对自己做过的傻事开始脸红。
“这次论文代笔的事情妈妈觉得很严重。对此妈妈必须严肃对待，这不是一件可以得过且过的小事情。你读了这么些年的书，咱且不说明年考研考不考得上，都到最后关头、临门一脚的事情了，你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妈妈觉得你有必要反省自己。”
“那我，那我知道错了嘛。”林殊阿戳着碗里的海参丁，现在就有点后悔，还有一点不后悔。
你要说多悔恨那倒不至于，就觉得连自己妈妈都认为自己的做法很小人，章则师兄做了就做了，那是一丘之貉。
可渠川不一样呐，那天下午他听完老章的话之后那一脸的诧异，林殊阿都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
而且这事情是做完就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你现在跟鲍教授跟学校说我的论文是代笔的，问一些能不能重写的傻话，那才是真的脑子有泡。
有些事情，你做过了做错了就是一辈子的污点。
在国内论文代笔的后果不像美剧里说的那么美好，还存在侥幸，指望一个特别慈祥特别宽容的导师站出来允许你重新写，你倒不如指望学校放你一马不执行开除处分，自己乖乖的延迟毕业。
但是这种机会十分渺茫，尤其还是医学专业的学生。
林殊阿自知凭自己的水平，就算再给她一年憋论文，那肯定也是没有章则给她写的出彩，更不用说后面的答辩流程。
林殊阿也不想后悔，她妈从小到大对她的教育就是做过的事情自己不要后悔，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行为意识。
“事情到这一步，妈妈能说的就只有这些，有的事情既然自己做出来了，你就要承担将来暴露出真相的后果。”
“从今天开始，跟着你章老师好好学习，有空就跟你老师讨论讨论他给你写的论文内容。努力争取明年答辩之前吃透里面的知识点，到时候面对你的导师你才不胆怯，有底气。”
“你老师给你论文不代表就是你的，只有你自己学会了里面的东西，它才能真正属于你。”
“别跟你那个不成器的爸爸学，一辈子只会钻营取巧，也不可否认他就是运气好。但是闺女，运气也只是一时的，时灵时不灵的，不如自己有底气踏实。”
林殊阿乖巧点头，个榆木脑袋心想，这说来说去的，还不是要学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