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也吃点?”徐青凡看了看后面两只便当盒,估计楚慎明也没有吃饭。
“不用,我不饿。你先吃吧。”
“嗯……我想去洗手间,要不,我们在下一个服务区停一下好不好?”徐青凡停顿了一下,眼睛转了转,找了个理由说道。
“真的想去吗?不想去的话,我知道一个地方景色很好,我们可以在那里停车吃东西。”
“呃,好。”
“下回有什么直接说就行。不用拐弯抹角。”
楚慎明说话一向如此,直来直去,从不拖泥带水,也毫不留情面。不过,令徐青凡又熟悉有吃惊的是,十年过去了,她的一举一动在他的面前依然毫无秘密可言,甚至是这样善意的谎言。
“不知道贺子的车上有没有CD?你找找,放音乐听听,我困。”
“嗯,好的。你,昨天睡的很晚吧,新年期间还会有工作吗?”徐青凡一边翻一边问道,“日本和欧美的分公司都休息,国内也会休息到三号的呀。”
“最近鼻炎犯了,晚上睡不着。”外人看来似乎坚强的无懈可击的楚慎明,在徐青凡面前并也没有打算掩饰什么,这让徐青凡觉得很欣慰。
“一直都没好吗?我给你寄的药你用了吗?现在还很严重吗?”徐青凡翻到一张刻录的CD,上面没有封面。
“嗯,药还可以,不过用完了,河内没有卖。”楚慎明轻描淡写的说着,“听声音你的鼻炎似乎好了很多。”
“我再给你弄点药吧,我在首都协和开的,只有那里有。哦,对了,前几年我买了防螨专用的床品,效果不错的。你用过吗?我给你弄一套吧?”
“太夸张了。一个男人,不必那么麻烦。”楚慎明干脆的拒绝了。
徐青凡也没再说什么,她了解楚慎明的性格,径自拿起手机查起了以往的床品订单。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楚慎明本就是一个话极少的人,再加上日本是左侧通行,这需要他集中更多的精力专注开车。另外,他还得趁机不停往的嘴里送咖啡,徐青凡侧眼瞧了瞧他浓重的黑眼圈,心里有些心疼;徐青凡虽然天生性格开朗,爱说爱笑,但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说出口了会不会惹得楚慎明不快,只能暗暗的憋了回去,扭过头假装看风景。一时间车里安静极了,只有CD自顾自的播放着。
汽车一路飞驰,右侧是蔚蓝的大海,清澈肆意的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激起层层雪白雪白的浪花。天空飘着轻雪,被吹来的风卷得无序的四处乱舞,车里环绕着阿黛尔低沉而磁性歌声。这样的午后,不免让人有些心驰神往……
十年前他们俩还都是学生的时候,一起坐公交车去学校,两个人各听一只耳机,嘈杂的车厢,拥挤的人群,两个人不得不紧紧的贴在一起,近的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音乐似乎为他们开辟了一方小小的私密空间,两双清澈眼睛肆无忌惮的互相对视着,单纯而毫无保留的爱在青春的悦动下萌发、生长。
十年后的他们,同样一起坐在安静的车里,没有了嘈杂、拥挤,优雅舒适的环境,环绕立体声的音响,无损的数字音源……一切的感官都升级了,但她却再也听不到他的心跳,感受不到任何炽烈的回应。
两个人到八幡坂时已近黄昏。
雪花飘飘中的八幡坂就像一片纯净的白色天堂,异国风情的建筑,无论走在大街亦或是小巷,每一条路,每一个街区,每一个转角,每一块青砖,甚至每一阵风,每一片雪,都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就像一种似曾相识的熟知亦或者是遥不可及的陌生。
路上楚慎明告诉徐青凡打电话定了一家中餐厅,暖粥入胃扫去了一路的疲惫,晚餐过后二人便驱车向函馆山进发了。
函馆山的夜景,与维多利亚港、那不勒斯并称为世界三大夜景之一。
她的美在于她的曲线,她蜿蜒盘踞于海岸的张力。极力舒展的同时又拼命压抑着,然后在黯然失色的夜里,用尽所有的力量骤然迸发。那似乎更像是一种凄美的告白,来得悄无声息,美的却足矣令世人动容。
徐青凡瑟瑟发抖的抱着肩膀,俯瞰这片被黑暗包围的灿烂灯火,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鼎沸中,她悄悄的看着楚慎明的侧脸:这是一张让她心心念念十年不忘的脸,只是时光在上面纵情的雕刻了她的痕迹;这是这世上唯一能够让她心悦诚服的男人,只是此刻的这个男人让她觉得很陌生很遥远,而这十年也仅仅是弹指一挥间。
“阿嚏!”冬日的函馆山之夜,寒冷的也那么猝不及防。她打了第三个喷嚏,现在真的后悔自己不应该随便抓了一条裙子就穿来,尽管周围挤满了看夜景的人群,但寒冷还是毫不留情的给了她颜色看。
楚慎明低头看了看她,皱了皱眉。随即解开了围巾,围在她脖子上,又一边解大衣的扣子一边说,“徐小姐,现在不是美丽冻人的时间哦,你太小看函馆山山顶的温度了吧。”
“不用啦,你会感冒的……”没等徐青凡说完,楚慎明的大衣已经披在了她的身上。
“我没事。”
“真的不用,我……”
“你想怎样?”
“嗯,要不……你穿上大衣,我们……靠的近一些?”徐青凡了怯怯的提议道,她没有直接说出相拥取暖的这句话,因为她知道被拒绝的可能性很高。楚慎明回国以来一直都跟她保持着男女之间非常安全的距离,这个提议一旦被拒绝,场面会十分尴尬。
“你的意思是,我抱着你?”没等徐青凡回答,楚慎明就又拿回了外套,一把将身材娇小的徐青凡揽进怀中,用大衣裹住了她,自然的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一股暖流伴着他独有的味道瞬间传遍了徐青凡全身。
徐青凡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呆了,他们贴的是那么的近,她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楚慎明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撼动着她身体的每一根神经,这样的温暖,这样的怀抱,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此时此刻竟然是真实的!突然间,她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气了,急促的呼吸仿佛自己心跳漏了好几拍。
“你的手还是这么凉。怎么样,好点了吗?”楚慎明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说道。他说话时的热气恰好的吹到徐青凡的耳朵上,就像一只只撩人心弦的小爪子,弄的徐青凡痒痒的,她不由脸红了起来,紧张的喘起了粗气。
“嗯,好多了。”徐青凡有点迷失了,她多么希望时间就此暂停,在这函馆山上,在楚慎明的怀里,冻死也值得了。她踮起脚尖,向楚慎明的耳边凑了凑,轻声说道,“明,生日快乐!”
“每年就只有你会记得我的生日。凡,真的很谢谢你。”楚慎明笑了,他看着远方,用力的抱紧怀中的女孩,低声的说,“你知道吗,这次回来见到你,我很开心,也很欣慰。”
“嗯?为什么?”
“十年未见,但你几乎没怎么变,只是,比原来更会化妆了,更好看了。跟你聊天,我发现你依然是那么单纯热情,心存美好,说明这些年你是被生活温柔以待的,生活如此善待着你,我真的很高兴。”回国这么久了,这是楚慎明第一次提及起他们的事情,可见他此时的心绪也很澎湃。
“明,你也没变。跟无数次我梦中的一样。”徐青凡喃喃的说道。
楚慎明感到手指上一热,徐青凡的一滴泪水滑落到了他的手上。
“你知道吗?我几乎每个月都会写电邮给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脆弱无助的时候,想你的时候,或者走投无路的时候……不过是发给初中时我给你注册的那个邮箱。奇怪的很,居然没有退信。”
“嗯,我知道。我都看到了。”
“啊?什么?!初中的邮箱你还记得?”徐青凡大吃一惊,她完全没想到初中时自己给他注册的邮箱他居然还在用,她猛地转身看着楚慎明,发现楚慎明也正在看着她,一双英朗的眼眸流露着无尽的温柔。“那,那你怎么……”
“怎么没回?”楚慎明抬起头望着远方,“起初的时候确实想回,但是比起你的作家级文采,自己有点相形见绌,后来,就习惯了看你的倾诉。不过,如果我回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再发了?”
“呃……也许是吧。”徐青凡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会儿,她有点不好意思了,原本以为那些邮件他不会看的,因此她曾毫无顾忌的倾诉着,其中也包含了她疯狂的思念。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紧了紧手臂。鹅毛般的雪片迎风乱舞着,在函馆的宁静的夜幕下,两个人都陷入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