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实果然是琉璃大匠，全套的工艺都熟悉、都精通。这年月可没有流水线作业法，工匠往往是从选料到加工，再到成品，就是一个人完成的。
刘老实按照我的要求，在我规划出来的工棚区开始复制工部的琉璃工坊，我又对工坊加以扩大，因为玻璃窗户的原因。
又调来十几名孩子，分到工坊当学徒，刘老实明显觉得很意外，不过也不大在意，毕竟我是官身，而且现在还是帮忙性质的，所以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制作玻璃料我选用的醋酸，所以酒坊和醋坊就建在玻璃坊边上。十几个学徒一个作坊三四个，还跟着几个庄户家的青壮，这可学的都是养家的营生，都是可以谋生的手段，所以青壮和学徒都学的非常认真。
王主事王昌伟也大力帮忙，调来了酒坊和醋坊的大匠来帮忙。
因为曹庄要的不是好醋和好酒，所以对口味没什么要求，来的大匠们也就不用藏私，都是大路货的东西，他们的经验才是最宝贵的。
按照我的要求，三个作坊在紧张的建设着，估计要小半个月才能搞完。不过发酵池是最早完工的，现在粮食已经蒸熟入池了，作坊一完工，就可以开始蒸制醋酸。
就这样，忙乱了小半个月，三个工坊开始运转起来，玻璃料已经制备，今日开始烧制第一锅玻璃液。
刘老实亲自上手，我到场时，他已经配好了料，正在窑里烧制。
窑边温度是极高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烧，来了也只是看看热闹，看看有没什么按后世见识中明显的错误，说白了，就是来挑毛病的。
刘老实手艺老道，所以也不紧张，还不急不徐地同学徒们讲解烧制琉璃中可能出现的问题。
一会儿，取出泥制的钳锅，果然里面已经是液态了，这时刘老实用一根铜棍开始搅拌。
我明显注意到这时，玻璃液的温度在极速的下降。
“刘师付，要搅拌多久？”
“我一般搅拌半炷香的时间。”
“那这液体的温度不是降下来了吗？为什么不能边加热边搅拌？”
“温度太高，太热了，人不好长时间去搅拌。”
“这个好解决，做个长点的杆子，人远一点就好办了。我觉得，可能是降温太快了，气泡没出来。你再把琉璃液放到窑中，再烧一下，我们试试。”
刘老实闻言，又将搅拌过的玻璃液放回窑中继续烧制。过一会儿，再取出搅拌，如此几次，果然，这次制作的玻璃气泡明显少了。
“曹大人，这是什么道理？小的的师付就是这样教小的的，所以小的也是这么办的，现在曹大人的法子，小的第一次用，但有用，所以想问问看。”
“我也不知道，只是告诉我方法的人，有提到过，不能降温太快，太快就会有气泡，而且玻璃会易碎。”
“这个，小的也知道，要在高温下慢慢的退火，不然琉璃会炸掉。”
“你知道就好！我看了一下，你的方法是按照我的法子来的，但还是有气泡，刚儿你做的那次气泡已经明显少了，证明，法子是对的。下面你们再试着多搅拌一下，然后再看看。”
刘老实看到了希望，明显也不欢迎我再继续打扰他了，巴不得我早点走。
拱手与刘老实等人做别，我又向小山走去，我现在每天的日常就是早起巡视一下，然后读书。下午给少年队授课，非常的有规律。
小山边，四十几匹马正在安静地吃着草，苜蓿已经长出来了，放眼望去，多层蛋糕状的小山是那么的漂亮。
“阿三，这几天我看马匹已经接受了新的环境，你要逐步开始让马匹跑动进来，还有要开始马匹的训练。”
“是，少爷。”阿三是个闷嘴的葫芦，心思很多，但话不多。
“你是老行家，先按你们蒙古的法子，把马练起来，不是分给你十几个少年队吗？让他们跟你学训马。少爷我可是同官上打了包票的，后年要给官上二十匹合格的军马的，你要多留心。”
“少爷，放心。阿三心里有数。”
“阿四在哪？”
“阿四在牲口棚那里，今天有头牛要生了，他在那边盯着。”
“好，我过去看看。”
走进牛棚，阿四正带着几个人在准备，一头母牛已经卧在的地上，看上去马上要生了。
“阿四，怎么样了？”
“少爷，您来啦。这就要生了，刚刚我摸了一下，感觉牛脚会先出来，这样不行，会难产的，正在想办法呢。”
给牛接生，我这个畜牧专业的，还是学过的，也干过。脚先出来，其实并不少见，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大问题，但那是现世手段和工具都很齐全。
我扫了一下现场，发现阿四只准备了一把解手手，再无其它的工具了，我就知道他平时很少面对这种情况。
“阿四，脚先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最好不要让小牛用这个体位出生。我看这头牛还要一会儿才会生，你先把牛牵起来，让母牛慢慢的走动一下，看看体位能不能正过来。”
“这能行吗？少爷？”阿四不放心的问道。
“你们蒙古人怎么处理脚先生出来的情况的？”
“遇到这种事，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实在不行，就想办法保住母牛，小牛就不管了。”
“这样不行，你先牵着牛慢慢走动一下，看看体位能不能转动过来。不过现在应该很难了，我也是想试试。”
阿四闻言，几个人全力把牛弄了起来。母牛明显不想走动，几个人费了半天劲也不能让母牛走动。
我见状，让他们把母牛牵好，然后一个人在牛头处安抚，再让阿四，抚摸母牛的肚子，试着慢慢转动母牛肚子里的小牛。
阿四半信半疑地按着我的话再试着，过一会儿，他惊叫道：“少爷，有用，感觉小牛在动了。”
“继续安抚母牛，给母牛拿草料和饮水来。”我叫着边上的少年道。
这时母牛的心情最重要，一定要安抚好。
就这样，进行了小半个时辰，就听母牛一个惨叫，就慢慢地卧下，这是要生了。
阿三急叫道：“小牛刚转了不到半圈，这下子麻烦了......”
“阿四，不要急，母牛生产没那么快的，先安抚好母牛，我们慢慢来想办法。”
这时，也没什么好办法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希望能保住两头牛。
阿四手脚麻利地指挥着帮手的少年队们，拿来各种事先准备好的物品，一边安排人抱住牛头安抚着，另一边则不断用手抚着牛腹。不管什么动物生产，母亲都是最痛苦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在边上则不断提着我的要求。
阿四已经不耐烦了，连连挥手让我走开。没办法，我只能在边上看着，我可不想动手，我的经验还没阿四丰富呢，实习时给工人们搭过帮手而矣，还是先收起我的经验吧。
就这样，忙碌了近一个多时辰，阿四叫道：“注意啦，小牛的脚已经出来了，都注意啊！”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叫道：“再来个人，帮我一起把小牛拉出来。要快，母牛已经快不行了。”
又是一阵的手忙脚乱后，边上的曹卅叁叫道：“生出来了，生出来啦！”
我忙进前一看，果然，小牛的头已经生出来了。再看看母牛的状况，发现还好，这才放下心来了。
后面的事，阿四是熟手，开始有条不稳地安排着少年人忙乎着。我则看向了小牛，小牛要在几分钟内站起来，只有小牛站起来了，不然母牛是不会让它吃奶的，只有这样才算真的生产完成了。
小牛看来自己也知道，正在努力站起来，边上的毛头小子们在给小牛加油、喝着号子。
几分钟后，小牛终于站了起来，尽管还走不稳，但已经在向母牛蹒跚走去，去喝牛生中第一口奶。
看到小牛喝到了奶，大家都放下心来。
“阿四，母牛情况怎么样？”
“少爷，母牛没事，一会儿多喂点草料和水就好了。”
“那就好，你要照顾好，这些小子们，不要让他们闲着，让他们给你帮手。”
“少爷，这些孩子都很好，都是农家的，都知道照顾牲口。”
“那就好，现在家里的牛都在产奶，牛奶有点多，你们蒙古人做奶酪是高手，有多的奶要多做一点。”
“少爷说的是，阿三和我，已经带人做了好多啦，现在一天的奶就能做几十斤。”
“好，多做一些，让老钱给庄户分一分。过几日城里的铺子盖好了，这也算一个商品不是。”
“好的，少爷。”
从小山回来，又叫来老钱，把奶酪的事情也安排他盯着。随后又一头转进书房里，忙乎一早上，我也累了。
又等两天，刘老实又来找我，他已经新制作了一些工具，并烧出了几件样品，拿给我看。
“刘师付，这件已经气泡很少了，可以用了。”我拿着一个玻璃球同刘老实讲道。
“是的，曹大人，您上次说的几点我都改过，所以这次成了。”
“刘师付，能不能制成平板的？你们过去是怎么把琉璃弄平的？”
“都是弄模子，小件做平的，还是有办法的，然后再慢慢打磨。”
“这样啊，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得到平板的琉璃。”
刘老实用渴盼的目光看向我。
我接着说道：“做一个金属的槽，里面放上锡，下面用火加热，等锡融化了，再将琉璃液倒在锡面上，这样就可以得到平板的琉璃了。”
没错，这就是浮法玻璃，看电视时看到过。
“曹大人，这样能成吗？”
“我也不知道，你可以试试，我会让人配合你的。”
“那行，小的就试试。如果真的能成，这琉璃再磨制就方便了。”
显然，刘老实体会到平板琉璃再制作的方便之处了。
又过了一旬的时间，刘老实又来了，这次拿了一大块玻璃，我接过一看，果然是平板玻璃了，不过还比较厚。不过这次是做望远镜的镜片的，厚点才好。
“曹大人，成了。”刘老实开心地对我说。
“是的，成了。刘师付，马上找人把它切成圆形，再找人来磨制。”
“这块是最好的，我拿来给大人看，后面的事儿，小的马上就着手，估摸着三五天就能磨制出来。”
“好，你是大师付，一切拜托了。另外，我还有点别的想法，但非常的费时，所以我想请刘师付，能帮一般的烧制办法，都教给我家的下人。这样，我可以让他们慢慢试着做。毕竟你在工部还有差事，不能麻烦你太久。”
“这个好说，曹大人不说，小的也有在教这样孩子们。大人您也教小的不少东西，小的没有别的回报，只有尽心教您的下人了。呵呵！”
“放心，刘师付，曹府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帮助曹府的人，我的下人跟你学徒，该有费用，曹府不是吝啬的人。”
说完，我二人相视大笑。
一来，我没要求学琉璃的制作方法，这时多彩才是琉璃的王道。二来，我准备做玻璃窗户，只要有平板玻璃就够了，这也就不是什么不传之秘了。
打发走了刘老实，又安排阿大，所有新房子的窗户先不要打，我有别的安排。
毕竟是工具不全，刘老实在得到了合适的玻璃后，又停留了几日，专门教授老钱找来学习烧制玻璃的庄户和少年队们。
经过几日的学习，带头的王家老三，在我的关注下，熟练的完成了选料入窑的工作；边上几个少年队在打着下手，刘老实则在边上笑着提点着。那天刘老实的样品烧制出来后，我就让老线给刘老实五十两银子，就是为了让他教会庄户们如何烧制玻璃。
看样子还成，料已经烧制好，王老三正在小心地将料倒入锡槽中。
半晌后，玻璃退火完成，成功地取得一块巴掌大的平板玻璃。
王老三兴奋地拿给我看，我举起对着光看了看，还行，有少量的气泡，不过还很厚，太费料了。不过这我已经很高兴了，有了平板玻璃，镜子、眼镜等等一系列的东西都浮现在我眼前，这些都是银子啊！忘记在哪看到的了，好像法王在一百多年后用一块大宝石给自己的王后换了一块小的梳妆镜了的。
我举着这一小块玻璃，感觉这不是玻璃，这就是钱啊，大笔大笔的银子。
“王老三，好，一会儿自己去老钱哪领一两银子。所有的少年队都有奖，每人五十文，你去告诉老钱。”
“谢谢，少爷！”在场的人都欢声雷动起来。
这时，刘老实走过来对我说：“曹大人，现在您家的下人已经可以烧制出琉璃了，您看？”
“刘师付，我知道你想回去了，没问题，没问题。感谢刘师付这几天的悉心教导，后面我这还有回报的。”
“哪就谢谢曹大人了，我明儿就回去，还请大人派人送我一下，还有些工具要运回去。”
“好说，好说，我会安排的。另外，刘师付，我这现在只有个琉璃窑，只能烧制炼好的琉璃料，后面我还要试验一些新东西，这也是太孙殿下交办的事情。所以，还请刘师付能定期卖给曹家一些琉璃料，不知？”
“曹大人，这个，小的要回去问下主事。琉璃料都是有数的，所以......”
“那好，就麻烦刘师付帮助问下王主事，曹家现银买琉璃料，大家也都是为了官家的事儿。”
“小的回去一定转达。”
“好，那就先这样，明日我就不送刘师付了，以后欢迎刘师付常来府里坐。”
“一定，一定。贵府的钱管家也同小的讲了，要小的每月来一二日，指导一下，小的肯定还要再来的。”
“好，好！”
与刘老实话别后，我又把老钱和王老三叫到一起。
“王老三，你小子都学会了没？是真的会，还是做个样子给少爷我看的？”
王老三比我大几岁，抓抓头道：“少爷，这东西，这几天我一直在偷学，但有些还不是很明白的。直到前日，贵叔安排刘老实教大家伙，刘老头才认真同我们讲解，这样我才能烧出来，不然还是一锅费料呢。”
“你这小子，同少爷回话呢，要认真点。”老钱笑骂道。
“好，你能学会就好。剩下的就是经验了，刘老实是个有本事的，你要同他打好关系。老钱！”我回头对老钱道：“晚上安排一下，整桌酒席，你出面请刘老实。带上老三，先搞好关系，人家才会认真教咱们本事。”
老钱笑着说：“少爷，放心！刘老实，真是个老实人，老奴知道怎么对付他。再说了，再一个月还给他一两银子呢，就是为了让他教庄子上的娃娃，刘老实乐得脸都笑开了花了。”
“你是老人手了，这是你的事儿，我也就是提点你一下。还有，”我又正色对老钱讲：“玻璃作坊要扩大，对了无色的就不能叫琉璃了，再说琉璃一直都是宝贝东西，官家有些年月会管的，所以我们改名，叫玻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