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崇凯清楚记得妹妹初来时的样子,两岁的小女孩儿,胖乎乎的小脸上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格外引人注目,长长的睫毛扇子一样的扑闪扑闪。
那时候的鱼玲珑还不是鱼玲珑,她有个非常艺术的名字,尹烁希。
初入新环境的她,哭的惊天动地,刚刚放假回来的他一进家门,就被这声音引了去。
他很是惊奇,到底是一个什么物种竟能制造出这般声响,左右探寻过去,一转身就见坐在角落里弹着两条小短腿拼命嚎哭的玲珑小人儿。
小人儿见了他,立即收了哭声,泡完泪水的大眼睛,像两只水晶球似地来回滚动,追着他的身影滴溜溜地转。
“哥哥,哥哥!”她哽咽着唤他。
就这一声入耳潜心,他一贯的倨傲冰冷瞬间融化。
他仿佛听见心腔轰隆一声巨响,那颗心的冰山掘根坍塌。
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向她伸出两臂,小人如同受了蛊,撅屁股爬过来,一双小手搭着他的大手,拔起小身子,往他的怀里挤。
于是,那一团香喷喷软绵绵的小肉肉就被他捧入怀中,她小绵羊一样伏贴在他的肩头,小胳膊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像是乘风已久的船靠入港湾,像是飞丢的燕儿寻到了母巢,踏实了,安稳了,无所畏惧了,间或发出一阵长长的抽噎,再不哭不闹。
一旁目瞪口呆的父母告诉他,她已经哭了整整两天,除了第一天随行的义工喂给她一些米粉之外,从今天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他们却拿她手足无措。
他连忙问保姆端来米粉粥,在妈妈的提点下,喂饭给她。
令人惊奇的是,她就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幼鸟,张大了嘴巴,等着他一勺接一勺的喂下去。
吃过饭后的小人儿是在他的怀里睡着的。
他的父母告诉他,他们决定收养的这个孩子,来自灾区。
一场地震过后,她所有的亲人都死在废墟中,父母两姓亲人中只剩下一个被父母保护下来的她。
萧家是中医世家,萧氏夫妻往灾区义送草药时,见到了这个小女孩儿,并动了领养心思。
因为有了一个儿子的他们不符合领养条件,所以,他们想到,以多年无子的姨妈的名义,办理领养手续,于是,他们如愿将这个小女孩带回萧家。
落户在姨妈户口上的鱼玲珑随姨妈姓了鱼,可是妈妈告诉她,她姓的不是姨妈的鱼,而是妈妈的鱼。
玲珑这个名字,是萧崇凯取给她的。
在他眼中,她就是个玲珑小人儿,这是她给他的第一印象。
后来,他又给她取了个乳名,叫丁当,除了他,谁都不可以叫,连父母都不行。
着手侍养这个小人儿费了夫妇俩九牛二虎之力,每每力不从心时,都是他这个萧家少年出手解决最棘手的问题。
所以,他由寄宿学校退了出来,入读了开放式学校。以便照顾她。
萧家有女初长成。
鱼玲珑愈发婷婷玉立,娇俏可人。
他从警校的训练场上赶回来接她回家,眼睁睁看着高中的一群男孩子围着她,争先恐后的塞情书给她。
更有甚者,居然有人趁乱凑上前,亲她的小脸蛋儿,可怜她这个小傻瓜还不知发生什么事。
那是他第一次为她动手打人,那个亲她的男孩子被打的满地找牙,男孩家长报了警。
执法犯法,罪加一等,他差点被警队开除,要不是一位特别器重他的老领导以头上乌纱为他作保,恐怕警界就不会出现他这么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了。
他一点悔意没有,到现在想想,都一点不后悔,为了妹妹,丢了警察这个工作,算得了什么。
妹妹要他的命他都给,一点不含糊。
他谈过一回恋爱,也没有对那个女孩子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就是家里父母催的紧,他才相了亲,被人家女孩子主动邀请,约了两次会。
第三次约会的时候,他刚要出门就被妹妹拉住了手臂不让走,她说哥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许你谈恋爱。
萧崇凯秒怂,他听了妹妹的话,从那以后再不谈恋爱。
到底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他自己也不确定,许就是她不准他谈恋爱那天,也许是她在他的生日宴上跳了一只舞那天,也或许是她月经初潮他为她精心挑选一款卫生棉的那天……或者更早,他初入家门看见她,他就在心底认可了爸妈的玩笑话,把这个妹妹养大了做媳妇……
他不想白白的等着她长大,他要用她长大的时间来宠着她爱着她,把她宠爱到离不开他的地步,然后,他告诉她真相,再然后,顺其自然地,她真正的属于他。
等到他们在一起,他们换成爱人的身份,他继续宠她一辈子。
可是,真正到了她长大的现在,他却不敢开口说真相了。
他害怕,却不知自己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