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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冷刃残月(下)

赤神子抓着风铃,风铃怀中抱着田思思,在夜色下慌不择路地狂奔。月无血步法神妙奇快,如鬼如影,与赤神子的距离在拉短,但与血琴、魂棋,狱书、剑画四老的距离却是拉远了。风铃只觉得像小鸡一般被人提着,心里甚是不舒服,但望见月无血冷冽的气势,全身不由发毛。这时,月无血已在七丈开外了,风铃心念一闪,道:“往东,那里有人能抵挡月无血。”赤神子哪会没觉到危险,只是风铃和田思思都不能扔下不顾,心急之际,果往东折冲,还未跑出一里,头顶风声划过,月无血已落在身前。

赤神子哪敢与他掌面相接,脚步一旋,欺到身后,照准月无血背心拍了过去。月无血侧身,左掌回抡,热气扑面,赤神子疾收掌掀起其脑门,但掌劲离月无血脑门尚有二寸,那热呼呼的气息已烧得他掌心焦痛。赤神子飞退三丈,冷汗已涔涔而下,月无血却没有趁机下手,他冷冷地道:“放下风铃,你走。”

赤神子昂然道:“为什么?风铃也是敝殿主势在必得之人。”赤神子也不傻,虽不知幽灵月宫宫主为何要风铃一条手臂,但既然是幽灵月宫要的人,又是少宫主亲自出马,看来风铃重要性可想而知。他自然不会交出风铃。

月无血道:“看在你能挡我数招,又能逼我回守的份上,才不杀你。放下风铃,你走。”

风铃大叫道:“大个子,还不放我下来……”赤神子微微一怔,不由自主松开了手。风铃又道:“还不赶快救醒你家少主。”赤神子听他口气甚是严厉,仿佛受他命令一般,但此情此景,也由不得他犹豫,忙一掌轻拍田思思背上,雄浑的内力源源输出。

田思思轻轻呻吟几声,缓缓睁开眼来。见风铃偎依着她,粉脸一红,推开他道:“又是你……好不要脸!”

风铃知她口头上从不吃亏,也不为意,他望着月无血,神色十分从容地道:“我们三人联手,能不能打败你?”

月无血摇摇头,冷冷地道:“你若未受伤,也许能。”

风铃长“哦”了一声,笑道:“你施展的好像是《火云搜魂掌》,确实可怕!”

月无血有点惊讶,随即道:“你很有眼光,也算得上是一位英雄。”

风铃啧啧舌,望着怔在一旁的赤神子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会败在月无血的手下了?‘火云搜魂掌’若是再配合月光套施展出来,威力更是不凡!”

赤神子盯着月无血,黯然半饷,才颔首道:“《火云搜魂掌》乃武林七大秘绝之一,他能习得,也是不易,老夫虽败,可并不气馁,我与他必有再战之时。”

田思思急道:“多说什么?那四个老家伙没来,咱们怕他何来?”月无血听她这么说,把目光转移到她身上,空洞的眼神盯着田思思。田思思小嘴一抿,腰鞭一抖,那金球便点向月无血的眉心。

赤神子一惊,见少主出手,岂有不动之理?他大喝一声,双掌钎推,这一推可是他生平功力的全部。月无血左掌劲拂,空中竟散发出焦自气味,田思思大叫道:“你敢损我银鞭……”手腕急色,欲收回鞭。但月无血更快,身形侧移避开赤神子的掌力,探臂一抓,箍住长鞭。田思思惊叫了一声,急忙甩鞭,同时连连暴退,纤手连抖。原来这银鞭经月无血一握,立刻变得滚烫异常。田思思扔鞭及时,但举起手借着月光一看,掌心竟起了好几个水泡。

风铃急道:“田姑娘,那四老鬼赶来了。”话一说完,忙跃身靠近田思思又道:“快走!”此刻,赤神子在炙热掌气下迫得手忙脚乱,田思思秀眉一蹙,喝道:“你走,我要去帮他。”话音未了,飘身上前,纤手连挥。

月无血冷哼一声,掌路游走,势如凉电,拍向田思思的胸口。田思思随即花容失色,赤神子未料到月无血有此奇招,抢救不及。但见人影一闪,有人硬接了月无血的一掌,那人随即哇的一声喷出一口热血,倒跌出去。月无血惊“噫”了一声,后退三丈。

风铃稳住身形之后,咀了咀嘴角的鲜血,惨笑道:“放心,还没成死蛤蟆呢。”风铃感觉右臂又冷如冰柱,无丝毫知觉。

月无血冷冷的眼神中有一丝惊异,也有一丝钦佩。他望着风铃,一字一字地道:“普天之下,敢硬接本宫一掌的,仅你一人,今番出宫,不枉走这一遭。”

风铃的身子已哆嗦不停,他强提一口真气,稍稍稳定心神,才道:“你也不错,可以接我一掌居然未变成冰棍,了不起!”

月无血默然半饷,道:“《火云搜魂掌》乃天下至阳至刚至热的掌力,自然能抵挡你掌中透出的寒气。”他顿了一顿,又颔首道:“你右掌透出的寒气虽只是极少的一缕,却救了你一命,否则,你早死在我一掌之下了。”

嗖!嗖!嗖!嗖!血琴、魂棋、狱书、剑画四老赶到,瞧见眼前形势,几人一言不发,东站一个,西站一个,已守住了三人逃走的方位。这四老轻功比月无血其实相差毫厘,只是他们见巧儒四人也跟来,阻挡了一会儿而已,料到他们的少宫主也差不多擒住了风铃,才丢下四人匆匆赶来。

风铃叹了一口气,道:“今日能死在你的手里,也不屈辱了我,毕竟你是十大英杰之首。”

月无血冷冷地摇了摇头,道:“我还不想杀你。”

风铃眼睛一瞪,不解地道:“为什么?难道你不要我的右臂了吗?”

月无血点了点头,道:“右臂当然要留下,这是宫主的吩咐,我要留下你的命,留你一条左臂。”

风铃笑道:“那倒要谢谢你了!”

月无血又摇了摇头,道:“不,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待你伤愈之后,我和你再斗一场,我们都用左臂。”

风铃叹息了一声,道:“可惜我是使刀,不是用掌,我自小只是练刀、点穴、轻功。”

月无血怔了一怔,叹道:“你也可用刀,本来应让你右手拿刀与我决斗才算公平,可惜,宫主要的不是左臂。”

风铃道:“也许我左臂拿刀与你决斗才是最公平的,但对于一个刀客,不应分左手、右手,同样对于使掌的高手来说,左掌和右掌又有何分别?”

月无血点点头,动容道:“风铃果然是风铃,你似乎不是一个小人!”

风铃哈哈大笑道:“月无血何尝又不是月无血,小人也罢,君子也好,又有什么区别?”

月无血凝视着风铃,眼中似乎有了一丝柔情,他淡淡地道:“说得好,你是第二人说话能让我能听得进去的人。”

风铃心头一凛,道:“看来我很荣幸……那第一个人是谁?”

月无血冷冷地道:“幽灵月宫宫主,也是我的小姨。”

风铃愣了一愣,黯然道:“你没有兄弟?也没有朋友?”

月无血目中已有光芒闪动,缓缓道:“你以为第一个人是我的兄弟和朋友?可惜,我没有兄弟,也没有朋友。”他又强调道:“因为这世间没人配做我的朋友。”

风铃听出他语气中包含的凄凉、寂寞,还有无奈。他不禁有些同情月无血了,心里也升起一股奇异的感情,他想到了吕丁,他幽幽地道:“我也没有兄弟,但我会找到几个朋友的。”

月无血忽然笑起来,让人感到一丝诡异。他道:“也许你只能找缺臂的人交朋友,因为你马上就会成为一个仅有左臂的人。”

风铃也哈哈一笑,这一笑可能牵动内伤,他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却顿时感觉好受了些。他摸了摸嘴角的鲜血,自信地道:“我怎么觉得自己不会成为独臂人呢?”

月无血淡淡地道:“没有机会,你一定会成为独臂人。”“人”音一落,他使了一个眼色,书老如影期近,狼毫大笔直切风铃的右臂。

赤神子喝道:“老鬼儿,好横……”左掌拍出,右爪将风铃顺势一爪。书老铁砚一扬,劲射赤神子脑门,狼毫铁笔回切,厉声道:“先废了你的手腕。”赤神子身形向后微仰,铁砚擦过面皮飞了出去。手腕立收,仍觉得微微一凉,一道血口赫然印在手腕上,血汨汨而出。赤神子向后爆退,口中不住地哇哇大叫。书老阴恻恻地笑道:“算你运气好,躲的够快,没切下你的手腕。”笑声中,狼毫铁笔在空中划了个半圈,又切向风铃右臂。

风铃知道狼毫铁笔厉害,向旁急闪,田思思却早扣了一枚银针,打向书老左腿。铁砚此时刚好旋回,劲道犹猛。风铃眼角瞥见,大叫道:“小心背后……”田思思也觉察到了背后的风声凛冽,急忙扑到在地。书老伸手抓住铁砚,朝田思思猛砸了过去。

风铃心念电闪,侧着右臂,弓腰俯冲,一头撞在书老脚踝上。书老顿觉得疼痛透骨,一个踉跄,方才站稳。他心中大怒,笔锋一转,切向风铃。书老猛瞧见风铃双臂压在下面,不禁微微一怔。风铃是用头撞其脚踝,其实也吃了大亏,书老下盘是何等的稳?这一撞,使得他头痛欲裂,晕晕沉沉,不知身在何处。

田思思一个“滚木”将他抱起,书老的狼毫铁笔结结实实地化在了田思思的背上。赤神子惊得“啊”了一声,田思思却回眸一笑,道:“不要紧。”书老大骇,但立即想到这女娃定是穿了什么护身宝甲,遂怒道:“好,老夫就切下你的脖子。”立即运笔如飞,田思思竟然忘了躲避。风铃一惊,猛然清醒,眼见笔来,挥手一抬,右腕与笔头撞了个正着。这下,田思思、赤神子均是惊叫起来,琴、棋、画三老却大叫:“不可……”月无血也不禁动容。

书老收笔不及,也知不妙,向后爆退。躬身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忽然,众人都不出声了,书老忍不住抬目一望,不禁又惊又喜,风铃的右臂竟完好无损。书老一笔划中风铃的右腕,猛然想到宫主要风铃完整的右臂,故心中惶恐至极。其他三老自然也是,这才失声大叫。

田思思一动不动地看着风铃右臂,柔声道:“没事吧?”

风铃道:“没事。”声音十分平静。

书老脸色铁青,怒道:“小子,想不到你手臂套有金丝套?”

风铃摇头道:“没有,是你的笔太孬了!”

月无血的目光自风铃右臂移到书老的笔尖上,叹息了一声,道:“的确,这笔太孬了!”书老举起铁笔一瞧,神色大变,身子也已颤抖起来。那玄铁笔头竟断了极短的一小截,虽是一小截,却足以让人心惊胆寒了。月无血冷漠的眼睛开始炙热起来,他冷冷地道:“好一条右臂,宫主果然没有看错!”

风铃又叹了一口气,道:“可惜,这条手臂不是贵宫主的。”

书老冷哼了一声,喝道:“宫主要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的时候。”

风铃语声突然变得刀一般冷厉,一字字道:“如此说来,十八年前,贵宫宫主也去了北方寻过无极刀叶,看来她也没有得到。”

书老一怔,月无血忽道:“这条右臂我要了……”话音未逝,他已期至风铃身前,左手扣在风铃的右臂肩胛骨上,只要他一用力,风铃这条右臂就会被生生扯下。风铃出指电点,月无血冷哼一声,手爪一滑,将风铃的手指抓住,用力欲扭,田思思面色骤然大变,急喝道:“不可……”除了明月仙子,还未有人可以让月无血停下来。咦,这一次月无血竟怔住了,紧抓风铃的手指松开了几寸。他盯着田思思,冷冷地道:“为什么?”

田思思不知如何措辞,微一思索,道:“你扭断了他右手手指,这条手臂你还要吗?”

月无血凝视田思思半饷,冷冷地道:“好,那我将他的右臂扯下……”话语间,手已动,手指果然抓住了风铃的肩胛骨,风铃“啊”的一声惨叫,田思思呼吸似乎停止,心快要破碎。可月无血并没有扯下的风铃的手臂,反而手爪电缩,神情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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