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随着两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声，所有的仆人都几乎同时跪倒在地，原本看似吊儿郎当的耶和拿拉司伽也从兽皮沙发上站了起来，还顺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伊芙鲁和托马斯更是神色紧张地看着从大楼梯上出现的老人。
老人拄着一根墨绿色的木杖，木杖的手把上雕刻着三个狗头。楼下的三位家族成员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三头地狱犬！
“大长老！”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到。大长老是前任族长的大哥，也就是现任族长阿尔伯特·伊修的大伯。阿尔伯特父亲的名字叫修路思·伊修，而大长老名叫博伊斯·伊修。阿尔伯特的父亲在五十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这在家族中也算是早逝了。而原本早该退位的大伯大长老却一直占着大长老的位置长达四十余年，据说博伊斯已经超过一百岁了。这也是目前家族中地位最高的人，就连阿尔伯特作为族长，很多时候也要询问大长老的意见才能做决定。
大长老的身后没有其他的仆人，只有一位穿着斗篷的少年搀着他缓缓走下楼梯。
“大爷爷，您……您怎么来了？”
“嗯？小五，还是那么没规矩，在家族会议上要叫我大长老。咳咳——”说罢又咳嗽了起来，身后的少年赶忙扶着大长老坐下，还用手不住地按抚着大长老的后背。过了大约十分钟，大长老的咳嗽缓解了许多。其余人也都各自回到原位坐了下来。
“大长老，您这次来是为了这几天反常的天气吗？”伊芙鲁作为大姐首先开口试问到。大长老她也难得才能见到一次。博伊斯作为大长老常年住在最顶层上，就连族长想要见他都不容易，更别说他们这些晚辈了。
博伊斯并没有马上回答伊芙鲁的疑问，而是将目光扫视全场，看了看坐在离壁炉不远处的托马斯，以及在托马斯斜对角现在也正襟危坐的耶和拿拉司伽。耶和拿拉司伽原本放荡不羁的姿态已经浑然全无。然后在其他所有人都屏气凝息的时候，有一人却仍无所动容地站在大长老博伊斯身后，就是那位穿着斗篷的少年。
“我知道你们对这几天的雨夜很是担心，我也注意到这反常的天气了。想必你们的族长对此更是揪心，我也不打算去打扰他。”大长老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身后的少年低头在大长老耳边似乎是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大长老又接着说到，“听我的仆人说，今晚你们几个都在这所以我这把老骨头也出来走动走动，活动活动筋骨。特别是像这样连天的下雨，对老骨头很是不友好呀。”
“是是……是……”几乎是每说一句耶和拿拉司伽都会点头说是，而相比之下托马斯和伊芙鲁则一直面色凝重地聆听着。
“咳咳，关于家族的一些陈年旧事你们或多或少也听说过一些。而关于这雨夜的故事这么多年来在家族中大家都缄口不语，咳咳……”
“大长老——您没事吧。”伊芙鲁起身就要去搀住大长老的手，可是大长老博伊斯却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同时博伊斯身后的斗篷少年也欲要上前阻拦伊芙鲁，被博伊斯握着木杖的左手伸手别住了。
不过或许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当说到雨夜的时候博伊斯偷偷瞥了眼墙上的油画，尤其是挂得最高的第五幅画，博伊斯似乎特别在意。
“大长老，那时候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这个问题一说出口托马斯就有些后悔了，这个问题谁都想问，就算是耶和拿拉司伽一副漠不关心大大咧咧的样子其实也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同样伊芙鲁也是，她一直在等有人能够抢先提出这个问题。
“大爷……大……长老，大长老您怎么了！”耶和拿拉司伽颤抖着问到，他清楚地看到大长老博伊斯的手在微微颤抖，伴随着间断的咳嗽声以及木杖摩擦着地板发出的“嗤嗤”声。此刻大厅内静得出奇，让人不安。
“大长老，我们该回去了。”少年的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伊芙鲁和托马斯还在发着愣，而耶和拿拉司伽则不知所以地看着斗篷少年。
“咳咳……活动的也差不多了，那就回去吧。”大长老居然没多说什么，艰难地起身便要离开。托马斯等人此时还在震惊得出神中，竟忘了该不该上去搀扶下大长老。等大长老迈上第一阶楼梯的时候大家才缓过神来。
“大……”托马斯第一个站起身来，不自觉地伸出僵硬的右手还想挽留大长老为他们解忧释惑，但是话到喉咙口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一下掐断。因为他看到了族长正从二楼扶栏那瞪着眼望着他们三个。
“大长老。”博伊斯被搀扶着走到二楼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族长，阿尔伯特主动低头对着博伊斯问候到。而博伊斯只是低头示意了一下便让斗篷少年扶着他回去了。
“父亲也来了……”耶和拿拉司伽看着快要走到跟前的族长父亲低声自语到。
“都坐下吧。”只有伊芙鲁没有站起身来一直坐在沙发上，耶和拿拉司伽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蜷缩着身体窝在他的兽皮沙发上。托马斯坐下的同时伸手整了整衣襟，调节一下自己的情绪。
阿尔伯特看了眼四周的仆人，“你们都退下休息吧。”然后他做到了托马斯对面原本齐格坐过的位置。
“父亲，我们……”作为大姐，伊芙鲁又先开口说到，但是话说到一半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而阿尔伯特面无表情地伸手摆了摆。
“我知道，你们很想知道那段历史，特别是在这样让人不安的日子里，这种感觉尤其强烈。”说到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阿尔伯特身上，就好像准备好了接收什么重大讯息似的。他们觉得自己马上能够听到家族深藏已久的秘密了。
“但是，我作为族长以及作为父亲，我都不能把那段过往告诉你们。就这样吧，你们也早点休息。”说罢阿尔伯特似是要起身离开，原本大家热情的目光里也是被浇了一盘冷水。
不能说的秘密吗？也许每个家族都会有。尽管大家都想听自己的父亲亲口告诉他们那段过往，但是阿尔伯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最后这场没有事先组织的聚会也就草草收场。
第七天的雨夜已经来到了后半夜，凌晨三点的钟声如期而至。有的人已经进入梦乡，比如说提心吊胆一晚上的老五。而有的人还在望着窗外不知道天亮了是否就会停的雨。
阿尔伯特作为族长自然是无法入睡。
凌晨三点的钟声刚响过，族长的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声音很轻，只敲了三声。但是只在第一声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阿尔伯特就已经站在了房门后了。等到清楚听到第三声敲门声的时候，他才小心地打开了房门。门外是一个穿着斗篷的“少年”，从压着的斗篷两边垂下金黄色的长发。这种颜色的头发只有贵族才会拥有。
“如果以前你的发色也是这样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你留下来的。”不知道是在对门外的人说，还是阿尔伯特在自言自语，那位金发的来客已经在阿尔伯特说话的同时进入房内了。
“是你叫我来的？”
之前在楼梯口和大长老相遇问候送走大长老的时候，阿尔伯特在那位随从的后背上轻轻拍了三下，除了他们两个，没有人能够注意到。
族长的卧室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和摆设，其中包括一个乌木的书架，一张金乌木的双人床和两个古藤做的床头柜，还有放在窗前的一张书桌。书桌和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还有一些书都已经脱了线了，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除了这些就剩下门口摆着一个三层木架，只有最上面一层摆着一把雨伞，其余两层都是空荡荡的。
族长从书桌后搬出一把椅子来，自己坐在了床沿上，并伸手示意金发来客坐在椅子上。
“你来家族多久了？”看到客人已经坐下了，族长才开口说话。
“也许很久了。”说话间她还侧头似是思考了一下。其实她是个女孩子，但是或许除了大长老和族长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真相了。
“你也是为了伊修家族的过往来的？”族长试探地问到。毕竟想要知道那段历史的人太多了，就算是家族内部就有很多人等着他说出那段历史的真相。
“嗯。”她也没有回避，直截了当地承认了。
“好吧。那段历史我可以告诉你，但是请你务必替我们保密。”什么！原本守口如瓶的族长竟然这么简单就要把那段历史告诉一个家族以外的人了。
窗外的雨声一直没有停歇，伴随着大风，雨点斜打在玻璃窗上发出“砰砰”的声音。在雨声中屋内的交谈还在持续着，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一直到天亮了，屋里都没有出来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