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皇帝设宴之处乃位于瑶池的微凰宫中,微凰宫修建于瑶池之上,以白玉为阶,黄金为瓦,层台耸翠,上出重霄,飞阁翔丹,下临无地,气势非凡,素有小皇宫之称。
这微凰宫四面环水,来去皆需乘船,看起来别有一番雅致风情,是帝王设宴首选之地。
沐诉摇晃着手中的青铜酒樽看着上方的帝王与旁边的齐王相谈甚欢,今日这宫宴选在了微凰宫的第三层,这第三层四周无墙只有几根柱子与纱幔,风又格外的大,沐诉感觉齐王的笑容都好像被这风吹的冻住了,永远都是那一个弧度,可真是谨小慎微啊。
刚刚沐诉带着沐狐季来到这微凰宫之后陛下才告诉他婉之稍有不适便没有到来。
说完后,陛下也没有再与他交谈,而是转头与齐王交谈。
沐诉在内侍的带领下来到他的位置,环视一圈后,沐诉发现今日来的人皆是亲王,郡王等皇亲国戚,倒是只有他与狐季二人是外人了。
他真的很好奇陛下是在想什么,今日摆明是要他前来瑶池,可他到来之后陛下却并没有打算理他,这样把他晾在一边的行为更好像是在提醒他,可是他在提醒什么呢?
想到这沐诉低笑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微凰宫外舞女站立在小舟之上翩翩起舞,随着小舟绕着宫殿的转圈那些舞女就仿佛即将乘风而去一般。
左右皇帝的疑心病那么重他根本猜不到他的心思,猜来猜去倒惹的自己烦躁,不如欣赏欣赏这美人美景岂不更加划算,反正不管怎样他这条命又不会丢,他的家人更不会有事。
沐诉观完一舞,见斜后方的沐狐季乖巧的坐在他的旁边,更他刚刚坐下的姿势一般无二,“狐季啊。”
沐狐季一脸懵的回头看着他的父亲,“父亲,您有什么吩咐吗?”
沐诉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沐狐季看向那边一群站在栏杆前看向瑶池的少年,应该都是世子或者嫡次子,“那边应该有你的同窗,你应当是第一次参加如此宫宴,不用太过拘束一直待着我身边,过去和他们好好玩玩。”
沐狐季看了看那边又看了看父亲,最终附身称是,迈开腿向那边走去。
沐狐季先前只是一个庶子,虽两年前过继给卢氏成为嫡子,但因着这他自己却也存了一份自卑感,在书院时甚少与人主动交谈,就算有人主动与他交流他的话也不过寥寥。
众人看见他居然主动想与他们玩也都表示欢迎,只有某些公子因为嫌弃沐狐季的出身而故意与他拉开些距离,但因着他的家室和他们父辈们的嘱咐——不可得罪天师也没有多说什么,大家就那么继续无事发生一般继续欣赏着美景,谈论着各种趣事。
沐诉看见沐狐季那边安好也放下了心,转头看向刚在他身旁坐下的言朔。
亲王与郡王一般都在封地,无诏不可回,因着宫宴将近他们才到达京都,才能参加这在宫宴前昔的瑶池宴,而言朔的父亲好像有什么事,现在还未返回京都,所以这次宫宴只有言朔代表湘王府参加。
言朔坐下后整理好衣袖转头看着沐诉挑眉轻笑道:“怎么?我一来天师就要把狐季弟弟支走,是害怕我教坏他吗?”
沐诉看着言朔,“原来言世子的重点在这。”语气中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听完沐诉的话言朔倒笑的更加灿烂了,“天师不用多想,晚辈早已为您想好了。”
这话倒引的沐诉故作惊讶看向他,“哦?这么说来陛下今日要如何世子是全知道了?”
言朔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浅笑道:“天师何需打趣晚辈,今日的大事不就是晚辈那日与天师所商之事嘛,可这小事就要天师多多注意了。”
沐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而后身子向言朔倾斜,表情也不似刚刚那么和善,在他耳边低声说:“所以世子今日专门把座位放在老夫身边是要如何呢?”
沐诉认为自己对言朔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的手段别人或许不知道沐诉却是很清楚的,言朔绝非池中之物,与其说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不如说他一直在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脱离浅滩的机会。但沐诉可不愿意自己成为他的垫脚石。
言朔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看起来可真像一个风光霁月的公子啊,“晚辈不过是想请天师大人等会看一场戏而已,您放心,这场戏您不是主角。”
沐诉也重新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亲自为言朔倒了一杯茶,言朔依旧微笑着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而后转头看向瑶池上的歌舞。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位于上座的皇帝终于放过了脸已经笑僵的齐王宣布宴会开始,一时灯火照亮整座微凰宫,有如白昼,丝竹之声响彻瑶池,舞姬自楼下借轻功而上,整个微凤宫都陷入了一种奢靡,悠然的气氛。
沐诉转头看向言朔,他的脸置身于这灯影交错之中,他好像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天师。”沐诉正在思考着言朔今日究竟要怎样时,便听到皇帝在上座喊他,连忙起身行礼。
“爱卿不必多礼。这是爱卿的儿子吗?”皇帝笑意盈盈的指着沐诉身后随他一起起身的沐狐季道。
沐诉道:“正是小儿沐狐季。”
“果然一表人才,朕的三公主现也是如狐季一般大,爱卿可有意让狐季做三驸马?”皇帝向后靠在椅子上,玩弄着手中的扳指。
“父皇不可,三妹妹她……”沐诉还来不及开口,六皇子秦奕华便急忙站起来阻止,可他还未说完,便被皇帝喝断,“放肆。”
皇帝的脸上已经失去了刚刚的笑意,秦奕华连忙跪下请罪,“儿臣刚刚一时情急还请父皇恕罪。”
听到这番话皇帝的脸色慢慢回转过来,但这时秦奕华又在后面补了一句,“但是刚刚商议之事万万不可啊。”
“砰”皇帝抬手拿起桌子上的九龙杯摔在地上,周围的琴箫声瞬间停止,舞姬也匆匆告退,“真是放肆,你平常读的圣贤书呢?”
沐诉原不想管,他想看看陛下这又是要做什么,他可不相信陛下真的会让沐狐季娶三公主,但闹到这么大,他不劝几句实在说不过去,“还请陛下息怒,六皇子只是舍不得妹妹。只是小儿才薄配不上公主,恐要辜负陛下好意了。”
“父皇,六弟只是舍不得三妹妹而已,绝无冒犯父皇之意。”四皇子秦奕宪冲了出来,一把把秦奕华护在身后。他刚刚就不该走神,就这么一会功夫没看住他,他就又闯祸了。
“这个儿子被我惯坏了,爱卿莫要见怪,朕刚刚仔细想了想也觉得这个决定太唐突了,这样吧,朕看这狐季懂礼慎行不如让狐季做小六的伴读吧。”皇帝看向沐诉面上又带上了微笑。
原来绕来绕去是为了这件事,皇帝的疑心病容许不得有人不在他控制之下,有了婉之还不够,他还要控制一个人质,好让他乖乖听话。
“臣遵旨。”这应该只是宴会前的开胃小菜吧,皇帝真正的意图应该在宴会快结束时才会说出来,沐诉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言朔,他既然五天前就与他商量好那件事那么今天他就不会让皇帝先当众把那件事说出来,只希望他的戏能快点唱,不然皇帝等会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秦奕华想拒绝却被秦奕宪拖到了坐席上,“好了,别闹。”
秦奕华挣开了秦奕宪拉着他的胳膊,哼了一声,而后看向言朔,看见他在那安然饮茶更是愤恨的捏断了桌子腿。
秦奕宪看见摇摇晃晃的桌子无奈的摇摇头,低声嘱咐宫女换一个桌子,看见他依然恶狠狠的盯着言朔,秦奕宪摸了摸他的头,“你在怪他什么?怪他没有帮忙为三妹妹说话?怪他听到父皇为三妹妹赐婚无动于衷?可是他不喜欢三妹妹啊。”
秦奕华转头盯着秦奕宪表示不接受他刚刚那一番话,秦奕宪叹了口气,“自己慢慢想吧。”然后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独留秦奕华一人在那生闷气。
秦奕华和秦奕含是双生子,秦奕华为兄,两人长的不如其他双生子那般像,他们的母亲是贤妃,他们母亲的母族是骠骑大将军府,虽不算显赫但好歹手握兵权,也算是显贵之族了,再加上六皇子和三公主出生后,后宫再无一位嫔妃怀孕,所以皇帝对他们也颇为纵容,从而养成了他们娇纵的性格。
秦奕宪是在四岁时过继给贤妃的,他的生母只是一个美人,后来他的生母染疾而亡,贤妃怜他孤苦就说要过继他,他刚过继过去,贤妃便有了生孕,按理说他应该要被送走但贤妃留下了他,待他如亲子,后来六皇子和三公主也待四皇子如亲兄长,是以再也没人谈过四皇子的曾经,在旁人眼里他就是贤妃的儿子,尊贵的四皇子。
而言朔在六皇子的注视下依然神态自若,全然没有看六皇子一眼,六皇子越想越气,最后直接挥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