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在屋里找到十七,郎敖英便往厨房跑去。
果然,在屋外就听见十七的笑声,似在同林夫人说什么事。
他放慢步子来到门口,见十七并无异样,还和他打招呼,悬着的一颗心才堪堪落下。
十七见人杵在门口,便道:“你进还是不进?站门口作甚?”
郎敖英看着她,沉吟片刻,道:“方才的事对不起,大福同我讲了,是我不好。”
十七勾唇笑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他俩本就不是一类人,又何苦强求别人能时刻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呢,她还没无聊到这种地步。
郎敖英小心地问道:“你不,生气?
十七摇头,道:“有何可气的。”
这时,一旁的林夫人,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闹什么矛盾,不过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把话说开就成了。”
郎敖英提着一颗心看向十七,尤其听林夫人还以为他俩是夫妻时,心更是飘在空中无处安放。
若是十七反驳回去,是不是说明她还在生自己的气。
然十七却毫不在意的笑道:“林姐姐说的是。”
这才让郎敖英安下心来,她不生气就好。
半个时辰后,林夫人做好饭菜叫来林承峰与大福,几人有说有笑的围在桌前吃饭。
十七问道:“林大哥,你们村子可有何不同寻常之事?”
林承峰顿了一顿,想了会,叹口气道:“有,不知从何时起村里的成年男子竟都喜欢跟男人胡搞。”
十七继续问:“有许多吗?”
郎敖英知道应当与那几只妖有关,便放下筷子认真听起来。
“早年间不太多,也就三四对的样子,谁知往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我真担心我家碎崽子,整日往外跑,哪日给我带个男人回家,我简直无言面对列祖列宗啊。”
十七安慰道:“放心吧,不会的。”
林夫人感激的看向十七,谁知十七继续道:“就他那暴脾气,长得还丑,男人女人都看不上他。”
噗,郎敖英一个没忍住将刚喝进去的水吐了出来。
林承峰面色顿时难堪起来,虽说他家娃子是喜欢胡来,惹是生非,但毕竟是自己孩子,自己想怎么骂都行,若是被外人这般说,自然心里就不高兴。
郎敖英擦擦嘴,连忙道:“林大哥对不住对不住,你莫往心里去,十七就这脾气喜欢胡说八道。”
人家都给自己道歉了,再计较那就显得小气,林承峰咧嘴一笑,大大咧咧道:“哪里哪里,弟媳妇说的对,我家碎娃子就是个暴脾气。”
林夫人在一旁小声嘀咕道:“可不就是嘛,随了你长得丑脾气还大。”
虽然声音小,但林承峰还是听见了,他剜了自家媳妇一眼,忙扯开话题。
“我老觉得这断袖会传染,早年间我兄弟他儿子,挺阳刚一小伙子,不知咋地,越来越娘越来越娘,还穿他娘的裙子出门,没把我那兄弟气死,关在屋里不准出去,这关了有两三年吧,硬是给掰回来了,后来赶紧让娶了媳妇,现在孩子都快半人高了。”
林承峰越说越激动,一拍桌子继续道:“你就说是不是会传染嘛,还有村西张大哥家老二也是,早年外出不知从哪带回个男人,起先好好的,两人越走越近都睡一块去了,张大哥才发现,气极了撵着人打,现在二儿子还在屋子柴房用链子栓着呢。”
十七与郎敖英对视一眼,道:“哦,竟还有这事。”
林夫人道:“可不是,你说个个大好男儿,放着村里这么多姑娘不要,干的都是什么事嘛。”
郎敖英道:“是有些不寻常,不过林姐姐不必抱有偏见,世间尚有许多我们从未接触也无法理解的事,放宽心便好。”
林承峰接道:“那是你们读书人见识广心胸宽,我们这等普通老百姓,哪个不想着儿孙满堂,这么一搞直接就断子绝孙了。”
十七不厚道的笑了出来,见众人朝自己看来,连忙道:“你们继续,我就随口笑笑。”
她这么一调笑,林承峰哪还有心思继续说下去,当下唉声叹气,担心起自己的儿子来。
郎敖英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只见十七站起身道:“走,出去转转,顺道看看这是个什么村子。”
郎敖英点点头,同林承峰寒暄一阵,带着十七与大福出了门。
路上郎敖英问道:“十七,咱们什么时候离开?”
“不急,玩两天再走也不迟。”
郎敖英道了句好,三人一蛇便在村子里溜达起来。
路过荷塘时,十七一直看着荷塘边树下的白发男子,那男子一双眼始终放在郎敖英身上。
“喂,你作何一直呆在这?”
十七走到他身旁,蹲下,一股清香登时窜进鼻腔,令她轻微促了下眉头。
男子依旧盯着她身后的郎敖英。
郎敖英被盯的有些发毛,牵着大福走近问道:“你,为何一直盯着我?”
男子动了动嘴,没有声音发出来,好半晌才从他喉咙中发出低沉哑涩的声音,他道:“你,可是,过云族后人?”
闻言,十七登时站起身挡在郎敖英身前,警惕的问道:“你如何得知?”
大福也警惕地望向他。
望着身前十七瘦弱的身板,郎敖英心中趟过一阵暖流,还好她并未因早上的事同自己生嫌隙,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挽回好。
男子张开嘴,过了好一会才有声音发出来:“我,妻子,也是,过云族人,你同她,很像。”
十七与郎敖英皆为之一震。
过云族人怎会与妖结合?
这世间知道过云族的无不想将其杀害饮其鲜血。
郎敖英从十七身后走出来,问道:“敢问前辈,您妻子是?”
男子道:“郎,潇潇。”
郎潇潇?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姓郎应当是过云族族长嫡系血脉。
可依照族制,郎姓女子都要嫁与自己同姓的族兄或族弟。她为何能嫁给外人,且还是妖呢?
“我从未听说村里有这个人,您是如何认识她的?”
男子道:“一千多,年前的,事了,你自然,不知道。”
一千多年前的过云族不像现在这般不为众人所知,那时还有一些妖灵人鬼知道他们。
十七插嘴道:“你叫什么名字?作何一直呆在这?”
男子这才慢悠悠的转过眼看向十七,满是沧桑的眼底滑过一丝诧异,他道:“临安,等人。”
顿了顿,问道:“这位姑娘,又为何,待在他身边?”
十七还没开口,郎敖英道:“她是我,是我朋友,并无恶意。”
临安扯了扯嘴角,想来是想笑却因长时间未笑过,面皮有些僵硬,他一字一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十七挑起半边眉,道:“嗯嗯,你说的对,”话锋一转,她冷然道:“那几只花蝴蝶可是你的?我在他们身上闻到了与你相同的味道,霞云丝?对吗?”
郎敖英皱起眉,不经意向后退了一步,大福嫌弃的撇了他一眼,抱着大贵跑去一边玩了。
这里有十七,他用不着担心小白脸,还是安安静静地去和大贵玩比较有意思。
临安在听见霞云丝后,僵硬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份欢喜神色,他望着天边似乎在想些什么。
郎敖英不知道霞云丝何物,遂小声问十七。
十七道:“沐香留魂霞云俏,风起鹤鸣过银桥,霞云丝是一种花,千年前就已绝种,现今天地仅有两人拥有。”
郎敖英哑然道:“这么珍稀?”
“毕竟需吸人阳气才能存活的花,世人自然难容。”
但显然临安并非那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可为何在他身上会有霞云丝的气味。
“潇潇最喜欢霞云丝的香味,我为她种了一院霞云丝,她欢喜的不得了,提着裙子在花丛里转圈,那时我觉得纵有一院子的花也不足以衬她的美,便去天暮谷抓了许多灵蝶放养在院中,她很欢喜,她欢喜我也欢喜。”
临安慢吞吞的说着,他弯着眉眼似是在笑又显狰狞。
郎敖英已被他的话惊的小脸煞白。
需要吸人阳气才能存活的花,他竟种了一院子,这得害多少人。
十七也皱起眉,道:“她若知道你这般做,肯定不会笑的那么开心。”
临安摇摇头,道:“我并未害人,那几只蝴蝶也并未害人,他们都活的好好的。”
“让人断子绝孙可比杀人性命还损呐。”
郎敖英不解的看向十七,十七并未向他解释,而是继续盯着临安。
临安没再开口,闭上了眼,大概是不想搭理十七。
十七啐了一口。
临安转向郎敖英道:“这位,公子,可愿同我说会话。”
郎敖英心有余悸地看向十七,十七道:“你说他听着就成。”
一听十七说话,临安就闭口闭眼,一副不想看见她的模样。
“丫的,看小爷不顺眼是吧?小爷看见你还糟心呢。”说罢,跳到树上,坐在树干上吹着夹杂荷花清香的微风,顿觉舒爽。
她道:“行了,说罢,小爷不看就行。”
临安道:“走远些。”
“……”
得寸进尺?
看了眼郎敖英,十七道:“行行,我找大福去,你最好不要动他,否则……”
“放心,在下没有在老虎嘴里抢食的本事。”
瞪了他一眼,十七抱着胳膊,懒懒散散的走了。
郎敖英放在袖中的手向前虚抓了下,望着十七渐行渐远的身影,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转过头见临安看着他发笑,耳廓顿时染上一层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