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原本平静的脸色陡然阴云密布,卷着一阵风雨,对白九九道:“你这条命都是我救的,倘若没有我,你早就死了,我让你现在就以身相许都不为过,你还怕什么?”
白九九赫然睁大眼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
“况且,噬魂箭是我要的东西,我是不会给你的。”无极冷言道。
最后这个理由白九九简直无法反驳,无极说得没错,必须得到噬魂箭的是他,她虽然也很想要,但是一支噬魂箭,拿给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最后还是得交给无极。
“哦,那好吧,由你带我们去,血凝花我们就手到擒来了。”白九九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无极的“好意”,并且嘴甜地将无极夸奖了一番,让无极不知道说什么好。
殷岚在众人眼中已经是个已死之人,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口舌,他们趁夜出城,直奔阴阳街,贺娇娘见无声无息消失的无极和白九九返回旅店,身边还带了两个男人,一脸莫名。
白九九将缘由跟贺娇娘讲清楚,并将他们要去极寒之地的事告知,另外道:“殷前辈就拜托娇娘照看几日了,无极说他伤得重,又服了千年灵芝,短时间内是不会想要喝血的,所以娇娘不必担心我们三界旅店会因为殷前辈而闹出什么幺蛾子。”
贺娇娘听完颇有几分咬牙切齿,但她生生忍住了,摸着白九九乌黑的发顶,笑眯眯道:“小阿九啊,噬魂箭既然已经被魔族所得,那就不再是殷家的东西了,你们从魔族手中抢走噬魂箭,那噬魂箭就是你们的,你何必硬要往自己身上揽摊子呢?!”
白九九觉得贺娇娘的笑容着实有几分毛骨悚然,说起话来便吞吞吐吐:“这个,这个,君子取物,取之有道嘛,嗯,嗯,我想着,白拿人家东西不是我作风嘛。”
贺娇娘朝殷非陵看去,那少年坐在木椅上,微微垂着脑袋,正在用棉布擦拭他的虎纹刀,这个殷非陵,当初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举手投足间藏着一股歪风邪气,无极让白九九离他远些,没想到要来的还是躲不掉。
极寒之地是什么地方?
就算无极单独去,也势必是九死一生,更何况还要带上这两个拖油瓶。
“公子带上你们两个,是为了专程拖他后腿吗?”贺娇娘毫不留情地鄙视白九九和殷非陵的能力,“有一个拖后腿的还嫌不够,还要再带一个?”
白九九:“……”
“那位殷少侠,我看就不必去了,你去了也顶不了什么事,还得让公子分心照看你,你就好生呆在我们三界旅店吧,我包你吃住,直到公子和阿九安然回来。”贺娇娘道。
坐在不远处的殷非陵闻言,朝他们望过来,脸色阴沉道:“血凝花是我想要的,我不会拖他们后腿,你不必有这种顾虑。”
白九九不了解殷非陵的实力,他到底会不会拖后腿她还真不好说,她讪讪道:“他大约是不会拖后腿的,拖后腿的只有我而已。”
贺娇娘:“……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然你别去了,就留在店里帮忙。”
忽然有道声音通过层层墙壁传出来,冷冷的带着几分低沉,几人听无极道:“她留在这里不安全,必须随我走。”
贺娇娘想到魔族和水若彤的虎视眈眈,深觉无极说得有理,只得作罢。
白九九端起热茶轻轻抿了口,问道:“妖族的那位王老夫人已经走了吗?”
贺娇娘点头。
白九九顿时有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妖族的人不死不休也要带她去妖族见什么妖王,因为她绝无可能是妖族公主的转世,一旦见了妖王,绝对会有无数新的麻烦找上门来。
白九九在与殷岚打斗时受了点伤,他们在三界旅店休整一日后才朝极寒之地出发,去往极寒之地要经过黄泉路,这是白九九第三次见到孟婆。
她站在黄沙堆砌的城堡门口遥遥地朝无极行礼,说话间,满脸的皱纹轻轻抖动,她道;“原来是公子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还望公子恕罪。”
无极轻声道:“孟婆无须多礼。”
她侧身为他们让开道:“公子远道而来,且现在老身这里休息片刻吧。”
无极点头,朝城堡内走去。
与孟婆擦肩而过的时候,白九九从无极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冲孟婆微笑:“老婆婆,我们又见面啦!”
孟婆抬眼朝她瞅去,目光却微微一怔,上次见她还只有一魂一魄,没想到此次却已经有了三魄,这姑娘也不知有了什么奇遇,竟然能阴差阳错地找回丢失的两魄。
“恭喜姑娘。”孟婆道。
白九九自然知晓孟婆为何恭喜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道:“看来您想要收我为徒的想法只能完全放弃了,因为我定会得偿所愿的。”
殷非陵闻言,深深地看了眼白九九。
孟婆惋惜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白九九转身,笑眯眯地跟着无极走进城堡,错过了孟婆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悯。
一走进城堡,白九九便闻到一股汤药香气,那药香味不浓不淡,恰到好处,惹得白九九忍不住地舔了舔嘴皮,转头问孟婆:“这是什么香味啊?”
孟婆在桌边坐下来,有随伺的婢女上前倒茶,孟婆道:“这是孟婆汤。”
听说喝了孟婆汤便会忘记前尘往事,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白九九上次来时还未问道这般香味,想来是琉璃盏改变了孟婆汤的味道。
“不知公子此次前来,有何要事?”孟婆守在黄泉路几百年,统共就见过无极三次,第一次他亲自来问妖族公主魂魄的消息,无果,失落而归。
第二次便是因为聚魂石碎片。
第三次,孟婆猜想,大约与聚魂石碎片也脱不了干系。
然而,无极还未开口,白九九已代他回答:“我们是为血凝花而来。”
孟婆的神色刹那间变得凝重起来:“血凝花开在极寒之地,一千年才开一次,而极寒之地怨灵无数,你们若是非要闯进去,只怕有去无回。”
这点,白九九已经知晓,只是她与无极都有同样的目标,不得到聚魂石碎片誓不罢休,她与殷非陵对视一眼,道:“我们要拿血凝花救一个人,非救不可,听说老婆婆您这里有开启气寒之地的钥匙,所以我们才能叨扰您的,还望您给我们行个方便。”
说完,她又朝无极看去,可惜无极连眼神都没舍得分她一个。
白九九收回目光。
有无极在,孟婆自然是好说话的,她道:“极寒之地的钥匙的确在老身身上,公子若是执意要去,老身自然愿意为公子引路,只是此去危险重重,公子可要考虑好了。”
无极淡声说:“无妨。”
“既如此,事不宜迟,老身便带诸位上路吧。”孟婆站起身来,“请诸位随老身前来。”
城堡内的一道石门缓缓打开,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间只有一桌一香炉的十分空旷的房间,房间四周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孟婆带他们走进去,身后的石门逐渐关上。
白九九望一眼紧闭的石门,忽觉头顶阴气云集,十分渗人。
她去拉无极的衣袖,小声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开路。”无极回答。
短短两个字,白九九听得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在一间封闭严实的房间里要如何开路,她朝孟婆看去,见她佝偻着脊背点燃了桌台上的一根蜡烛,继而将蜡烛放在桌面上,然后轻轻按下了她手杖上的一个按钮。
与此同时,房间里赫然凭空呈现出一道类似门的入口,那入口有半面墙壁那么高,可并排容三四人通过,孟婆拿起放在香炉旁边的三根长香,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疲累。
“都说极寒之地乃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老身在黄泉路守了几百年也不见有人去一次,没想到第一个要求老身开路的竟然会是公子。”孟婆叹道。
无极道:“有劳孟婆。”
“公子无需客气,你们记住,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若是在这柱香熄灭之前,你们还未归来,这极寒之地的门便会自动关上,再想打开,须得等到一百年之后,到时候就算是阎君亲自赶来,也救不了你们。”孟婆叮嘱道。
一直沉默的殷非陵问:“那我们会如何?”
孟婆回道:“你们会被怨灵吞噬,神形俱灭。”
白九九无声地咽了口口水,一时语塞,到此时她才觉得,为拿到凝血花而让无极去冒被怨灵吞噬且神形俱灭的风险,实在是很不值得。
“无极,你别去了!”白九九忽然抓住的手臂,将他往后拉,“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无极低头看她,白九九长高了些,发顶已经够到他的肩膀了,那张小脸上满是担惊受怕,好像生怕他此去便无法归来。
“无极,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肩上扛着重担,你不能去冒这样的风险。”白九九沉声劝道,“让我去吧,我会回来的,你相信我。”
殷非陵见状冷笑:“极寒之地的门已经打开,此时才后悔,是不是有些晚了?”
“我……”白九九望着无极,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孟婆点燃长香,插入香炉里,苍老的声音幽幽地在整个房间回荡:“公子,事不宜迟。”
“走吧。”无极握住白九九的手,将她带起,闪身进了通往极寒之地的大门,殷非陵朝孟婆拱了拱手,紧跟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