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脸色稍霁,看了默默地退到旁边的水若彤一眼,这才问道:“上次在极渊,你对抗魔族三主,身受重伤,本座可以理解,但是魔族三主被你重伤后绝无可能这么快就恢复战力,这世间能伤你之人五根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你告诉本座,这次伤你的,又是谁?”
无极道:“无人。”
天后脸色骤变,厉声道:“无人是什么意思?”
水若彤也睁大了眼睛,想说什么,最终又咽了下去,闭口不言。
无极道:“伤儿臣者,并非人,乃是邪物,不过已经被儿臣处死了,母后不必担忧。”
天后却并非那么好打发之人,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为何会与那东西对上?能将你重伤的邪物,本座至今闻所未闻,你莫要框本座。”
无极道:“儿臣不敢,那东西已除,母后就不要再追问了,儿臣还有许多公事要处理,之后还要忙于去见父君,等儿臣忙完,便去凤寰宫寻母后,陪母后用餐如何?”
天后看了眼桌上堆积如山的折子,本想再斥责几句,终是不忍心,说道:“你受伤期间,你父君将许多事物都交由了二殿下处理,本座担心他想借机分走你的权利,你等会儿见到你父君的时候,态度软和些,不要像以往那般硬邦邦的,说几句好话,知道吗?”
无极道:“儿臣明白。”
自己的儿子什么性情,天后再清楚不过,他现在答应得好,但到底会不会办到,全看他的心情,他性子执拗,不想说的,即便撬开他的牙关他也一个字也不会说。
她叹气道:“希望你是真的明白。”
她起身朝永宁殿外走,无极躬身送她出去,在天后走到门口的时候,无极忽然道:“若彤,我要处理政事,你随母后一起离开吧。”
天后却道:“让若彤留下来陪你。”
无极蓦然道:“我要处理政事,她毕竟不是我王族中人,有些东西,不适合她看。”
水若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无法反驳,她向来识大体,知道这永宁殿的确不是她该长待的地方,说道:“娘娘,我还是随您去凤寰宫吧,就不在这里打扰师兄办公事了。”
天后眼底便露出几分满意之色,上前握了她的手腕道:“还是你懂事。”
水若彤温温和和地一笑,望了眼面无表情的无极,随着天后离开了。
天后和水若彤前脚刚走,朱雀后脚便进了永宁殿,无极道:“你去黄泉路走一趟,看看她恢复得如何了,看清楚了再来报我。”
朱雀领命,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天后在凤寰宫接待翼族来客,水若彤不好旁听,独自出了凤寰宫晃荡,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蓬莱宫附近,水若彤看着近在眼前的蓬莱宫,好看的眉头一下子就皱成了一个川字。
蓬莱宫乃是天族一个尤其特别的地方,是天君亲自命人建造且督工的宫殿,也是天后最厌恶的地方,水若彤和天后乃是一个鼻孔出气,对此地自然也是不喜的。
她转身欲走,却忽有一道人影落在她前方挡住她的去路,那人一身蓝色长袍,头戴蓝色玉冠,身姿挺拔,英姿勃勃,笑道:“既然来了,何不进去喝杯茶再走?”
水若彤面色不善:“二殿下误会了,我只是闲来无事,闲逛不小心逛到这里的,何况你蓬莱宫有天君结界相护,岂是他人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水姑娘只要想来我蓬莱宫,叫守门的侍卫通传一声即可,我蓬莱宫的大门随时都为你敞开。”夜无铭朝水若彤走近几步,说道。
随着他的靠近,水若彤却不知不觉地后退,夜无铭停下脚步,水若彤便也停下,夜无铭扯了扯唇角,似乎有些哭笑不得:“水姑娘怕我?”
水若彤警惕道:“二殿下又误会了,我并非是怕,而是不喜。”
闻言,夜无铭也不恼,脸上反而带着几分笑意,好似并不在意水若彤的话,道:“水姑娘这话听着可真让人伤心,只可惜,你为兄长与我作对,恐怕不值得。”
“值不值得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乐意如此,就不劳烦二殿下操心了。”水若彤不想再跟他废话,绕过他就欲离开,却忽然听到夜无铭问:“兄长修为甚高,这世间能伤他之人少之又少,此次兄长闭关二十日,难道水姑娘就不想知道兄长为何受伤吗?”
水若彤脚步一顿,猛地回头朝夜无铭望去,厉声道:“师兄行踪素来来无影去无踪,他不愿说的事,连我与天后娘娘都查不到,难不成你还能知晓?”
“兄长此生执着于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夜无铭细细打量着水若彤的脸色,脸上的笑意越发深刻,“当下三界太平,能让兄长冒着生命危险去做的事情,还需要我多说吗?”
水若彤最讨厌夜无铭的就是这点,无时不刻不想着挑唆她将利箭对准白九兰,千年多前是如此,千年后仍旧如此,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激怒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对付无极。
她真不明白,她对付白九兰对他有什么好处。
还是说他憎恨无极,就是不想无极得到他心爱之人?
“那便烦请二殿下说说看,这次师兄为了得到聚魂石碎片,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水若彤冷笑道。
“兄长去了极寒之地,就为了取凝血花。”夜无铭道,“极寒之地是什么地方不需要我多说吧,兄长为了复活白九兰,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如今有白九九隔三差五在他面前晃荡,他只会对白九兰越来越执着,你说,若是某一天白九九死了,兄长会如何?”
水若彤的脸已是一派冰霜,她自然知道无极对白九兰的执念,这种执念千年不去,除非无极失忆,否则是绝无可能消失的,她守候了一千多年,不求无极爱上她,但求能永远守在无极身边,但是若白九兰真的回来了,她这微小的希望都会湮灭。
她决不允许。
“你怎么知道的?”水若彤沉声问。
夜无铭别有深意地一笑:“兄长的生死关乎我天族的根基,我自然要多加关注,我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多劝劝兄长,往后那种危险的事,就不要去做了,毕竟他肩上扛着重担。”
猫哭耗子假慈悲,他后面的话,水若彤半个字都不信。
“你跟踪师兄,”水若彤一口咬定,“小心之心。”
水若彤如何看待他,夜无铭毫不在意,他继续道:“我不仅知道兄长为何受伤,我还知道白九九现在就在黄泉路,她也受了伤,你若是现在不行动,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又是白九九!
水若彤咬牙切齿,想到白九九那张脸,她就恨不得将白九九千刀万剐,无极那么在意她,她和白九兰之间绝对存在着某种关联。
水若彤问:“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夜无铭道:“我是可怜你,你守候了一千多年,最终若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岂不是太可怜了,你才是最适合兄长的,你也是最爱兄长的,只有你才配跟兄长在一起,所以我要帮你。”
水若彤琢磨着这人的话有几分可信,最后还是觉得根本不值得相信。
“据说魔族从人界拿到了噬魂箭,而噬魂箭乃是聚魂石碎片所化,你可知晓?”他问。
魔族在人界灭殷家一百三十多口人命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水若彤自然早就有所耳闻,无极为得到噬魂箭,迟早会前往魔族,魔族三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噬魂箭他迟早会拿到手的。
“其实你杀不了白九九也没关系,只要在她二十岁之前,聚魂石碎片还未集齐,白九九不死也得死,所以只要你阻止兄长拿到噬魂箭,白九兰就不可能复活。”夜无铭道。
水若彤嗤笑:“魔族这千年来不敢兴风作浪就因为惧怕师兄,他们实力远不比师兄,要想阻止师兄拿到噬魂箭,怎么可能?你说得容易,有本事你行你上啊!”
夜无铭无奈笑道:“这可不行,我是不会公然和兄长作对的。”
水若彤冷哼道:“小人。”
她绕过夜无铭快步离开,心中却早就惊涛骇浪,她不想白九兰复活,白九兰决不能复活。
水若彤十指紧紧地扣入掌心,她牙关紧咬,几乎将掌心抓出血迹,脑海里不停地出现无极二十日前回来时重伤的模样和白九九那张令她厌恶的脸。
夜无铭说得对,无极想要聚魂石碎片乃是天下皆知的事,她不能杀白九九,杀了白九九无极只会恨她、厌她,她便再无可能留在无极身边。
想要阻止无极复活白九兰,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然而,这条路,却是条不归路。
一道白色身影落在夜无铭身旁,来者是个身姿纤细的女人,化着精致的妆容,一张红唇妖娆得宛如即将绽放的花骨朵,她轻声问:“她有何能力阻止夜无极取得噬魂箭?”
夜无铭高深莫测地一笑:“她没有,自然有人有,水若彤的嫉妒之心已经沉淀千年,是时候派上用场了,为了阻止白九兰复活,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就这么有把握?”那女子似乎不信。
“自然,你等着看吧,好戏很快就要上场了。”夜无铭冷冽道。
水若彤又回到了兰陵宫,兰陵宫的守卫见到她,本欲进去通传,却被她扬手阻止,她站在兰陵宫前,仰头望着大门之上“兰陵宫”那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神情一阵恍惚。
其实兰陵宫以前并不叫兰陵宫,而叫月灵宫,后来白九兰死了,无极就将月灵宫的名字改成了如今的兰陵宫,天后娘娘不准,为此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但是仍旧没有改变无极。
谁都知道,无极将月灵宫改成兰陵宫,是为了纪念死去的白九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