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春分时节,多是愁云惨淡万里凝,昨日艳阳高照,今日阴雨绵绵。
苏州城因为一场大雨,变得冷清了不少。
城主府内。
方圆倒在床榻之上,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床榻之下,倒着几个空瓶酒罐,桌上还摆满了苏酿。
这副场景,显然是昨日金条换苏酿。
天色渐晚,雨势未减,方圆仍未苏醒。
于是便有了这一幕。
城外,有一云袍少年郎。
白衣飘飘,不对,应该是衣衫窘迫,整个人人早已被雨水淋湿透了。
少年郎站在雨中,瑟瑟发抖,那乌黑亮丽的头发丝上有着雨珠滑落,他抹了一把脸,望向苏州城内,视野依旧模糊不清,不知是泪还是水。
少年郎在雨中如同木桩一动不动良久,直至天黑,然后迈出一步,向着城中走去,咬牙切齿。
方圆醒来时,雨已经停了。
他侧翻过身子,微张双眼,惊声尖叫起来。
“鬼啊。”
一个披头散发,全身上下湿漉漉的人正站立在他床边,直勾勾的看着他。
大半夜里,方圆在自家床上,吓得魂飞魄散。
“你一修行之人还怕鬼?传出去真是笑话。”
方圆听见声音,有一丝耳熟,揉了揉眼睛,神情渐渐缓和下来。
“你不是昨日那位大户人家的孩子吗?怎么搞得跟个鬼一样。”
“还有你跑到我房间里作甚,大半夜的,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方圆完全不知云袍少年是要闹哪样。
云袍少年气急,眼前这人竟然恶人先告状。
“昨日的战帖你没看见?”云袍少年狐疑,问道。
“看见了啊。”方圆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说道,越过云袍少年,看着桌上的苏酿,暗道一声好人呀。
“为何不来?”云袍少年强压住给方圆来一剑的冲动。
方圆没有理会。
“怕了?”云袍少年问道,眼中鄙夷。
“喂,那谁,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你自己写的怪谁?”
方圆甩出一张云帖,“自己打开看。”
云袍少年接过,打开,念了出来。
“明日落日前,城外一战。”
“有何不妥?”少年问道。
方圆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云袍少年,“你家大人没有告诉过你下战帖也要看天气?”
少年摇头,对方圆的话嗤之以鼻。
修行之人本就行的是逆天之举,而方圆倒好,没有一点修行之人的觉悟,蜕凡七境的身体素质已远超凡人数倍,他反而因为一场雨势,便躲在房间不出,不战而退之。
少年眼神变换成怜悯,终究不是一路人啊。
罢了罢了,就当看走眼了。
“喂喂喂,我说过别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方圆神色不喜,早些年的经历让他对此十分抗拒。
“雨这么大,我从哪看太阳下山?你是不是修行修傻了?”方圆嘲讽道。
云袍少年拿起云帖又看了起来,愣在原地,脸色渐渐有些尴尬。
这雨天确实瞧不见落日,但你好歹知解其中含义,非要在文字里钻牛角尖?
少年心想。
“还有,你挑战我,至始至终也没问过我的态度,你可以挑战我,我也可以拒绝挑战。”
方圆看着浑身湿透的少年,这样说道,更是觉得心安理得没毛病。
方圆当然不是要在这钻牛角尖,而是实在看不下去昨日云袍少年的姿态,少年上门挑战他,也不问过他的态度,反倒在他面前装起深沉来。
想到他自己约战其他宗门弟子时,苦口婆心,在好说歹说的情况下,别人才勉强答应他挑战的情景,心中一阵不平。
虽说方圆一战未胜,但好歹留了个好印象。
云袍少年跟个大爷似的,就那么自信方圆要接受他的挑战,虽然方圆确实需要对手来完成宗门历练,但介于少年的姿态,方圆还是没有去。
平日里,少年在宗门修行,一路顺风顺水,师哥师姐也都让着他,要什么有什么,可谓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这次偷跑出来,有些人情世故自然不懂。
少年也并非无理之人,自知理亏,低头沉默下来。
方圆见少年不再说话,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少年除了有些娇纵,在他心中还是极为良好的,毕竟是一位出手阔绰的散财童子。
“喂,还站在这里作甚,既然来了,就同去城外打过。”
方圆见少年一直不说话,两个大男人又身处同一房间,气氛有些微妙,让方圆有些不自在,转而说道。
云袍少年眼睛一亮,见方圆并没有赶他走,心中欣喜,他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愿望,那就是结交一些其他宗门朋友。
方圆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宗门内,因为他自身的一些原因,师兄师姐虽对他百般呵护,但他能感觉到他们对自己还是有些不同,所以少年一直没有真正能交心的人,只能远远望着宗门内的师兄师姐们畅心交谈,心生羡慕。
修行中往往会伴随着无尽的枯燥和孤独感,少年郎这次从宗门偷跑出来,打定主意要结交一些朋友后,再回宗门。
一路游山玩水,便到了这苏州城,听闻了方圆的事迹,心中觉得方圆真是个秒人,不自觉间生出了强烈的结交之意。
所谓不打不打相识,才有了少年下战帖的这番情景。
夜色下,一白一青的两位少年,在城中飞跑,身姿矫健,很快就到了城外。
“喂,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方圆对着云袍少年说道。
“哦哦,忘了,我叫景禹,来自缥缈山。”白衣少年笑着说道,在月光下,长长的睫毛闪动,尤为漂亮。
缥缈山?
这是方圆第一次听说。
沉夜大陆宗门极多,方圆没有听说过也很正常,便没有多想。
“方兄称呼我名字即可。”少年又道。
方圆点头,“我叫方圆,初云阁外门弟子,是一名剑修。”
景禹说,“我知道,方兄还是一百零九败连败记录保持者。”
方圆两眼一白,并未恼怒,景禹的言语中也没有丝毫讥讽之意。
方圆只叹世人皆知啊。
方圆拔出剑来,发现景禹没有武器,问道,“你用什么?还是你是一名灵武者。”
灵武者,依靠凝聚自身灵力,来调节天地能量对战的修行者,攻击手段多为远程攻击,弱点明显,灵武者的肉身相对弱小,一旦被人近身,很难逃脱,而灵武者修炼较为简单,只需不断在体内积累天地灵气,就可提升自身境界。
而先前与他对战的九公子,则是一位体修,近战攻击,肉身修炼者,传闻修炼到高深境界,体修能拥有水火不侵,金刚不坏之躯,一拳下去,山崩地裂,体修修行,沟通灵气淬体,增强肉身力量,而不是在体内汲取灵气。
剑修修行,则又不一样,只要踏入聚灵境,习剑之人便需感悟天地剑意,沟通剑意淬体,提升修为境界,不再是借助灵气修炼,感悟剑意是剑修第一大门槛,如果到达聚灵境,始终无法感悟到剑意,则只能转修其他分支了。
大陆修士极多,分支极广,修行百路,但总归一点相同,那就是自身的境界划分都是一样的,境界越高,无论你修什么,都会极为厉害。
景禹笑而不语,在方圆的注视下,凭空而出一把长剑,轻轻说道。
“我也是一名剑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