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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他像是真的动了情的美人,在月光之下,就连长久阴暗着的瞳孔也熠熠生辉。可只有从他不经意才会流露出的一丝厌恶里,你才觉得,他眼里并不全部是你。

他约莫有着一米七八的高度,轻轻倚着窗棂的时候,眉眼自上而下的低垂着,睫毛盖住了眼神里似有似无的愣怔,仿佛一心寄在某人身上,可谁知道,那眼里并无恋慕担忧、只有讥讽。

总有人清秀俊丽,如山间小溪穿过竹林漱漱流下,如山林之间的风,吹去浮尘,吹落寒雪,吹化冬冰。而他不是那条小溪,不是那阵清风,只是那片竹林,寂静无声的站立。

德瑞塔?依拉?阿尔多卡,从平凡的世界走出,遇见过万千平凡的人,从未为他人而停留片刻——这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会做出的反应。阿尔多卡当然只是个普通人,但是他不是,或者说,如今德瑞塔不是。

舍弃了姓氏的人,孤独的守着那不同寻常的编号——0049。

3117个被选中的人,或许有男女老少、每个个体都不同,但是管理局又怎么肯、怎么可能真正放权?在这3117个人里,前十个是“幸运儿”,是真正被地球所爱的、与规则和鸣度极高的人。0011——0030,是秩序的守护者,是在任何人包括幸运儿前就被告知了使命、受过了特殊训练的人,是地球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依靠。0031——0048是医务人员、骇客和科技技术的掌握者,0049——0050两个名额,是最后的能被安排的人。

那是两名杀手。是对人武器。

德瑞塔是来自一个早就在战火中失去了姓名的国度,就连他继承的姓氏——阿尔多卡,也失去了原本的辉煌。如今还有谁记得阿尔多卡的荣耀呢?他又何必独自执着。

在冰冷的培养皿中醒来,做完恢复训练,他又会投身敌营。一次次的被利用,他不明白这里是哪里,可他知道,这将是最后的地方。

德瑞塔听到了,阿尔多卡之名重新呼唤着他——必然要杀死之人出现了。

继承人啊,你可曾记得对我的承诺?

为了血脉中不会枯竭的能力,为了绝对的理智和仿佛与生俱来的杀伐的能力能够代代相传,以阿尔多卡之名发誓,捕食那些血液里有着稀有“平和因子”的人,染就绝对的杀手之心。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冲动了,在德瑞塔还只有十岁的时候,他曾经有过一瞬间这样的冲动。他以为那是对敌人的憎恨,直到亲手血刃对方后,他才醒悟,他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杀而杀。这何尝不是一种诅咒?

如果不是这样的血脉,他必然不会被管理局在几百年前就盯上,然后一直注射活化药剂,重复利用至今日。那种药真的很疼,可他别无选择。

如今,那种不可自制的冲动来的更要强烈,仅仅是在原地站着不动,汗水就顺着皮肤一路延绵,脚踝处粘腻的沾了一片汗水。

那些冲动仿佛在告诉他自己:不是为了别人,也不是为了什么狗屁荣耀,只是为了快乐。只要轻轻一刀,血液喷溅而出时,就能获得至高无上的欢愉。

……他好像不太正常。

玛索丝感觉的没错,德瑞塔一向来都抱着一个评判他人的标准:要清理的,和不用管的。她和西得亚只是幸好存在于“不用管的”那一列里罢了。

可此时此刻,被盯上的人,代表着德瑞塔的名单里出现了第三种人——

想杀死的人。

要清理的人,他可以不择手段的去去除,无论是下毒也好,借刀杀人也好,他不在意过程,也不在意结果,只是单纯的执行任务。

可是“想杀死”不同,同样是不择手段,但最终必然要死在他怀中,以浑身染血的美丽姿态去世。

他必然会被制裁,可只要在那之后就足够了。无论是神的审判还是地狱的烈焰,他无所畏惧,只要能熄灭体内燃烧不熄的火,他无所恐惧。

想要见到,想要现在就亲手,亲手,亲手……

“德瑞塔,你看起来很不对劲。”

德瑞塔任冷汗驰骋,右手手掌死死地包裹住一张什么东西,发丝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上,遮住了本就模糊不清的面孔。

“啊,是的。”德瑞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西得亚几乎要以为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胸口一阵剧痛。

她低头一看,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从几米外的人手中如飞镖般飞出,却能不偏不倚的扎进心口。

她这才恍然大悟。那不仅仅是一个美人,更是一个无情的家伙,在神志不清时会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可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从“不用管的”名单里转到“要清理的”名单里。

在临死时,西得亚还呐呐的张着嘴,没有想明白。在终于失去意识之后,玛索丝姗姗来迟,接住了已经丧失呼吸的妹妹。

“……你为什么要杀她?德瑞塔,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们一起死在这儿。”

玛索丝的嘴唇有些发青,声音逐渐冰冷。她的确不喜欢德瑞塔,可这是私人情感,与内部不和应该没有关系,更不应该导致西得亚的死亡。

“不如问问她的编号究竟是多少吧?我想想,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做的自我介绍应该是0041,业界内俗称植物的百科全书,西得亚?阿特菲丝。而你呢?你是谁?究竟是玛索丝?阿特菲丝,还是西得亚?阿特菲丝?她代替你去死,这不是你们俩共同的决定吗?”

“你是……原来如此。还是玛索丝多此一举了。可这和她必须死有什么关系?她什么都没有做,而你消耗了我唯一一张护身符,你应该给我个理由。你是0049还是0050?”

摊开来说,西得亚反倒平静了不少。她将妹妹——或者姐姐的尸体,摆在一旁,反手竟整理起自己的衣裙来。

真正的西得亚可不会随便乱碰野生植物,更何况午夜兰是地球上从未出现过的品种。

“我是0049,西得亚小姐。至于她为什么死,”德瑞塔颠了颠匕首,他还有好几把,“因为我讨厌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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