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离渊往西北,行三千里,即至博珲。博珲地处雪山山麓,气候寒冷,其人不知春夏。安雨非一行人作商人打扮,于博珲王城中一处客栈落脚。
博珲虽为蛮夷部族,但仍有主城之中不得施展法术的规定,他们无意惹事,便购置棉衣,一层一层把自个儿缠起来。墨吟风嫌麻烦,便道自己不冷,暗中以法术御寒。她法力高深,无一人察觉。
在客栈稍事休息后,安雨非与叶澄外出打探消息。屋中便余墨吟风与叶若云二人。叶若云坐在炉边逗狐狸,这个地方对于卓雪来说太热了,但他怕叶若云受冻,便赖在炉子旁不动。
墨吟风双手托腮,坐在远处看着她们。雪山神殿肯定不少法术禁制,强破不是不可以,但是一旦动手很有可能暴露身份,这不就等于正面与雪山神殿为敌吗?身为墨翼凤王,她不能为本族招惹祸患。所以,这次行动若有卓雪,便可省去诸多麻烦。
但卓雪现在眼里只有叶若云,就算强行带走,也不会认真干活,若是逼的急了,说不定还会故意招惹麻烦。所以想要带他同行,还得从叶若云入手。
叶家姑侄俩来此只是为了做个见证,叶澄决会不允许叶若云与他们一起入山。墨吟与安雨非私下商议,由安雨非将叶澄引出,她趁机说动叶若云。
墨吟风起身走到叶若云身边,因幻作少女模样,她便称了声姐姐:“若云姐姐,你说他们为什么还要去打探,直接上山不行吗?”
“我姑姑说,雪山危险,还是多了解一下为好。”
“凑不要脸。”卓雪叫了几声,叶若云是没听懂,但墨吟风懂就足够了。
“有理。”墨吟风转而看向白狐,小心翼翼地问道,“若云姐姐,你能把它给我抱抱吗?”
卓雪蹭地一下从叶若云怀里蹿出去,两步钻进床下,从床腿边探出头来,冲着墨吟风吐口水,惹得叶若云捂嘴轻笑:“它原先的主人就说它不喜欢与人亲近,无理之处,还望墨姑娘多担待。”
“无妨,我还以为它会一直赖在你怀里呢。”
她话音一落,卓雪又从床底钻出,伏在叶若云腿上,叶若云伸手抚着它背上的绒毛:“但不知道为什么它很粘着我。”
“按那些话本里的故事说,这就是前世有缘了。”墨吟风道。
“你看他长得这么可爱,若真能修成人,一定是个漂亮的公子。”
“若云姐姐怎么知道这是公狐狸啊?”墨吟风伸手捡着卓雪掉在地上的毛,一路行来,卓雪的脱毛越来越严重了。
“我看过啊。”叶若云抓着白狐的小短腿将其抱起,正对着墨吟风。
墨吟风愣了一下,随即狂笑捶地。
“怎么了?”叶若云疑道。
“没事。”墨吟风抹着眼泪爬起来,“你家这狐狸太可爱了。”
墨吟风特意强调‘你家’二字,卓雪内心极为受用,方才之事便不计较了。
听她夸赞自家白狐,叶若云的心情亦很好,对她也不像之前那般疏离。
墨吟风见时机差不多了,便道:“若云姐姐,你以前去过雪山吗?”
离渊境内哪来的雪山,叶若云自然没有去过。叶若云眼中露出神往之色:“别说雪山了,我长这么大连雪都没见过。”
墨吟风看着叶若云的眼睛,只要想去就行。她垂下眼,一脸失望之色:“唉,谁不是呢,来的路上叶少侠悄悄给我说,我法力低微,跟上雪山也是拖后腿,不如就呆在此处。叶姑娘这事我可只给你一个人说了,你可千万别传出去,怪丢人的。”
用秘密交换秘密,这是最常见的交流手段。叶若云亦叹道:“谁不是呢,我姑姑也暗中叮嘱我别参与这件事,说让你们去雪山,我们姑侄俩找个理由留在此处。”
“他们怎么这样啊,好不容易来一趟,还不让去山上玩。”墨吟风委屈道,她起身坐到叶若云身边,“若云姐姐,你再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请讲。”
“我想悄悄跟上山,只要进了山,叶少侠自然也不能再把我赶回去了。”
“我也去!”叶若云喜道。
“可是你姑姑那边......”
“无妨,我自有办法。”
卓雪趴在一旁就看墨吟风在这儿费劲心机的忽悠叶若云上山。他曾私下找过墨吟风和安雨非,李游设在他身上的禁制随着时间已经消失,但文承的仍在,墨吟风道自己可以强解,但势必伤到卓雪。卓雪心道李游的禁制已退,反正文承的也不会影响他打架,再者,现在这样子正好可以亲近叶若云,还不必担心叶若云察觉他身上妖气。遂决定暂时不解,待此间事了,回到砚京再作商议。
安雨非与叶澄很快回来,据本地人说,此处雪山上有天神居住,所以空中布有结界,不许乱飞。山中阵法禁制极多,更有食人的野兽藏匿其中。若人类无故上山,要么命丧野兽之口,要么会死于神明诅咒。
“都是常见的传说。”叶澄道,“诸位入山一定要十分小心。”
“嗯,我的意思是明天天一亮就入山。”安雨非道,其他三人亦同意这个计划。
墨吟风冲叶若云眨眨眼睛,叶若云会意,含笑低头。当晚,墨吟风又私下约出叶若云,言道,自己担心两个人一起行动会打草惊蛇,所以自己先行一步,天亮之时,雪山山脚碰面。叶若云道有理,应了下来。墨吟风遂出,暗中与一白衣男子会面,他二人聊至天光微熹方才散去。
清晨,安雨非与墨吟风已先到雪山脚下。山麓的霞草已至花期,娇小的花朵连成一片。方圆一百里,霞草遍地,其色若霞光灿烂,其形如织锦覆山。天气微寒,呼吸之间即可形成白色雾气,寒冷的气候更衬得霞草绚丽。
“这是什么植物?怪好看的。”墨吟风问道。
“满天星,又叫霞草。花语是不可或缺的配角。”安雨非答道,“话说,你确定叶姑娘会带着阿雪过来?”
“本王办事你就放心吧。那小丫头一准抱着阿雪来找我们。”墨吟风坐在花丛边,随手折下一朵紫色的小花。她把花枝一寸寸折断,草木的气息散发出来,她一向喜欢这种味道。
安雨非立在一旁,抱剑远眺:“要我说啊,直接打晕了抱走不就成了,费这劲。”
“要是阿雪的脾气上来,跟我们对着干怎么办,让他解阵他给你加强,到时候再把我墨翼凤族牵扯进去。”
“哪有那么严重,我觉得他还是明事理的。”
“你们才认识多久啊,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干过什么事我都是一清二楚的。”
安雨非挑眉:“凤王不打算详细说说吗?”
“都是我妖界之事,不提也罢。”
正说着,叶若云空着手跑来:“二位久等。”
安雨非看着叶若云空空如也的双手,转头又看向墨吟风。
“叶姑娘就这样来了?”这回她倒不称姐姐了。
“别担心,我给我姑姑下了好多蒙汗药,不睡到中午她醒不过来。”叶若云微微喘着气。
“那白狐呢?”
“我怕它把姑姑吵醒来,也给它灌了好多蒙汗药。”
安雨非没忍住笑出声来,墨吟风站在花丛中哭笑不得。
“我们现在进山吗?”叶若云见他们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出声询问。
安雨非忍笑点头,当先往山中走去,墨吟风跟上,一路上她都没主动和叶若云说一句话;叶若云提裙跟在最后,小心翼翼地行进。
日上三竿,卓雪醒来。关于这件事,他不会说叶若云什么不好,便在心里把墨吟风连同文承骂了一通。
叶若云将它置于桌上,身下压着给叶澄的留书。叶澄药劲儿还没过,卓雪便咬着她的衣袖把她从床上扯下来。叶澄一头撞在地上,登时醒了过来,卓雪衔来叶若云的留书。看完,叶澄生了一肚子气。
忽然,窗外传来人群奔走呼喊之声,叶澄急忙到窗口查看。但见雪山上扬起白色的粉尘,雪花自山巅崩腾而下,势若惊涛骇浪,裹挟着树枝碎石直往山下冲来。
叶澄怔在窗口,身后一股强大的妖气夹杂着血腥气蔓延开来。
“叶大人暂且留在此处,以三日为期,期满之后,若无人归来,劳烦叶大人协助,于卯时强破空中结界。”白发黑衣的少年拭去嘴角血迹,跃出窗口,往雪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