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一亮道:“你有办法?”这都有办法?这已是成体系的剿杀我们,还能有办法让他们不杀我们?
李敬文道:“当然是有的,不过很麻烦,很危险。”
我道:“说吧,事已至此,也只能做了。”
李敬文深吸了一口气,道:“第一,我们的身份信息在花名册上有备案,一旦战后处决全凭花名册上来,这个花名册在右督使手中,我们需要找机会潜入右督使的营帐,篡改花名册。”
我吓了一跳:“这样被发现不就完了?”一上来就是这么高难度的任务,而且还仅仅只是一部分。
李敬文:“差不多。第二,干掉我们这个指挥团的指挥使、左督使、右督使。”
我翻了一个白眼,这更难了,且不说他们的修为多少,单说这可是三个大活人,在军中戒备森严,杀他们难如登天,虽说我对那个右督使刘武聪恨之入骨,但这时也不禁露出退缩之意,道:“杀他们,有必要吗?”
李敬文道:“有必要,这三个人是指挥团的最高长官,只有他们才有资格接触到花名册,你口出狂言,一定被他们记在心里,一旦执行战后处决,没有看到你的名字,一样的败露。尤其是指挥使与右督使,指挥使负责高级决策与对外交接,直接接受偏将的指示,右督使负责后勤与整编,花名册由他保管与登记,这两个人是绝对知道你的身份,非杀你不可。左督使负责战斗冲锋、指挥与训练,虽然不会经手花名册,但毕竟还是有权解除花名册的,万一哪天看到了,也是不妥,若有机会,把他做了更好。完成了这两个,我们就可以在这里高枕无忧了,至少跟普通人一样了。”
我道:“且不说杀他们的难度了,只杀他们三个,就可以了吗?那偏将怎么办?”
李敬文道:“差不多,偏将之所以留你一命,并不是怕了你,而仅仅只是以防万一,在他心中,我们两个仅仅只是路过的虫子,他能坐在这个位子也是经过风风雨雨、拼杀过几十上百年的,像我们这种突发人物也是见多了,不会在意,交给心腹就完了,毕竟这是真战场,他要是一不留神,他自己的命都会搭在上面。当然了,无故袭杀追赐同王族子弟也是大罪,他是绝不会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得到他的命令的只有直接参与者,其他人就算是有所猜测,也绝不会来打探。所以只要解决掉这三个人,把花名册一改,就算临时派新的指挥使来,也只会把我们当做普通的小卒,不留蛛丝马迹。”
我不禁对面前这个中年人高看了一眼,道:“这是一个死局,你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想出行之有效的方法,实在是算无遗策。”
李敬文苦笑道:“我好歹也在蓟北游侠经历过腥风血雨,不仅曾经在万宗林亲自参加抗击天尊的游击战争,调到地方上也有了好几十年。他们有什么体制,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套路,我还不了解?我要告诉你,没有真正的妙计无双、算无遗策,所想出的妙计无非是掌控情报多少的体现而已。你若是不信我的分析,我们可以先找机会偷花名册,若是花名册对我们没有特殊标记,这就证明我的分析只是杞人忧天,若是花名册将我们标记为蓟北游侠分子,这就证明我的分析没错,我们就得杀指挥使、左督使、右督使,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我道:“好的,不过计划虽然有了,但要真正实行起来,可是难上加难,且不说打不得的过,一旦被发现了,我们就是死路一条”
李敬文道:“那当然,都已经撕破脸皮,自然得以性命相搏,可是我们忌惮他们,不能明着出手,但他们何尝不也忌惮我们?若是他们对我们出手未果,让我们闹起来了,难保军中没有他的政敌,想踩他上位的人,一旦真的检举到玄金王那里,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追赐同王族子弟出身,涉及王府之间的外交,他的偏将之位都保不住,甚至会有性命之虞,他的王来了也保不住他。”
我当然是真的追赐同王族子弟出身了,只不过若是等到真的等人去检举,我可能早就埋骨荒野了,看来还得凭自己了。
我忽然道:“若是我们不在同一个指挥团,那么我们岂不是要干掉六人人,篡改两份花名册了?”
李敬文道:“不可能,我们肯定会在同一个指挥团的,不信的话,报一遍编制就可以了,我在第四仗剑队,第十三营。”仗剑队,虽然听起来是“队”,但实际上是指挥团编制。
我不禁挠了挠头,道:“我果然也在第四仗剑队,不过我是第十一营,团长营默认在第一营,看来我们距离指挥使他们很远啊。”也是,涉及干掉追赐同王族子弟这种大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将我们打乱在两个指挥团里意味着有更多的低级军官参与这事。
李敬文道:“我们当然距离第一营很远啊,等我们被战后处决了,他们好歹也可以避一下嫌。”
我耸了耸肩,原来很多不起眼的事情还有这么多考虑。
李敬文忽然眼睛闪烁了一下,手一抬,径直向我袭击过来,我万没想到说得好好的,他居然会暴起伤人!
情急之下,我双手一挡,三手相撞,我感受双手犹如抵在一颗巨石,酸痛难当,更可怕的是,交接时一股内力传导过来,令我喘不过气。一招之下,李敬文并没有收手,反而单手出击,愈来愈快,我也见招拆招,然而李敬文只用一只手,打得我手忙脚乱,十余招之后,我招架不住,控制不住身体,被击退在地。
我爬起来怒道:“你在干什么?”刚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出尔反尔,想杀我,但打了这么一会,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若要真杀人,不至于只用肉身攻击,他别说撑起真元、发射剑气,单就凝聚气劲,杀我不需要两秒钟。
李敬文站在原地,耸了耸肩,道:“没什么,只是想知道我的这个盟友实力怎么样,试一下你的修为而已。人在受到突然袭击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动用全部力量,用这种方法试你,才能使出毫无保留的真实力。”
我对面前这个人怒目而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对这个人由佩服到痛恨了。突袭法试修为这种事情也是有的,但由于很容易引起误会,因此仅限于关系亲密的长辈晚辈,这个猪头对我来使用,就不怕好不容易建立的联盟谈崩吗?
李敬文耸了耸肩,道:“看来是我看走眼了,你果然不凡,修炼了隐藏修为的秘术,外表是一个七品玄灵境,实际却是一个五品玄灵境,难怪李平与王林会被你杀死。也是我们看走眼了,毕竟隐藏修为的秘术太过稀有,我们都没想到。”
这反倒让我疑惑起来:“我怎么就是五品玄灵境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五品玄灵境,他怎么就说我是?
李敬文道:“我在山上看你逃跑来追你时,顺便去谷神庙检查了一下李平与王林的尸体,李平左手虽然剑创很大,但掩盖不了那里还有气劲的伤害,我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玄金指的指剑,而是正正经经的气劲凝体,因此我当时就断定你绝对不是七品玄灵境,至少也是六品以上。因此我现在特意想试一下你的真实修为,以你现在的力量和速度判断,应该是五品玄灵境,我说的没错吧。”
我耸了耸肩,不答话。面前这个人心细如发,能见微知著,然而这一次是真的说错了,我是正正经经的七品玄灵境。不过当然也不怪他,毕竟我之所以能够部分气劲凝体,全凭古剑加持,这古剑的匪夷所思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至于力量与速度达到五品玄灵境的水准,这也正常,因为我突破了生死极限,全身的各项能力都大幅提升,当然,这在李敬文的心中也是不可能的存在,因为能够突破生死极限不仅要经过成百上千的生死搏杀,还要见过事件的大风大浪,对生死有所感悟,至于我这个十六岁的纨绔子弟,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
所以说,这些都不好解释,我自己都解释不清,只好默认下来,顺便装个逼。
我道:“你可真是谨慎,都看到我这个‘犯人’跑远了,不急着追我,反而不慌不忙,先去检查一下死亡现场,这种心理,我可做不到。”
李敬文道:“那当然得先检查一下,我得先确定是你自己逃出来的还是有援兵来救你,若是玄龙卫来把你救走了,我贸然来追,自己不栽了?”
我耸了耸肩,李敬文倒是正宗的老江湖,遇到任何紧急的事情都会留一手,看来我很多东西都要向他学习。
李敬文正色道:“我原先就奇怪了,十七岁的七品玄灵境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资质平庸,原来你隐藏了修为,十七岁的七品玄灵境呢,在地方年轻一代中也算佼佼者,做追赐同王族子弟出身,勉强可以吧。只可惜,这里没有年轻人,这里是战场,七品玄灵境的话,随便来个小卒子,都可以杀你,而五品玄灵境的话,来几个小卒子,也可以杀你。”
这个我知道,在战场中,哪怕到了玄冥境都不能托大,没遇到高手也可能遇到战阵,没遇到战阵也可能遇到战争兵器,一不留神遭集火,强如王者都可能死在乱军之中。更何况以我的战斗力,也就是跟一些士兵平齐,连玄龙卫士兵都是三品玄灵以上,普通士兵普遍起码都是六品玄灵以上。
李敬文道:“战争凶险,你知道,但你知道我们所处的仗剑队怎样一个部队吗?”
这我倒不知道,于是我虚心求教。
李敬文开始耐心地解释道:“在战争之中,实际战斗是以战阵为主,若是不形成战阵,一个上品玄冥境单枪匹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屠掉十万大军,哪怕一位中品玄冥境也可以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万军阵中斩敌将首级。但一旦形成战阵,十万大军通过整合,形成数十个战阵,每一个战阵都等于一位下品玄冥境,甚至中品玄灵境,这个时候最高战力的碾压性就不存在了,形成战阵,可以使战斗力提升数十倍。”虽说玄冥境以上的境界我不了解,但不妨碍我大致了解他的强悍程度。
“这里的战阵分为三种,炮阵、盾阵以及冲阵。炮阵是凝众小之真元聚为冲天大炮,一炮下去,甚至可远穿数里,其威力、范围都堪比玄冥境,可以说炮阵才是一个军队的火力所在,两军交锋,主要取决于炮阵的规模与数量。不过一旦形成阵法,都需要众多士兵将真元输送至阵心当中,自身的防御就很弱了,尤其是炮阵,一旦被对面的炮正面击中,一个阵很容易崩盘,这时就需要盾阵在前面作为掩护。至于冲阵,则比较冷门,更多是作为加持之用,阵法不同,功能也不同,有的可以增加运输部队的移动速度,再有的可以增加骑兵突击的冲击力,一些顶级的冲阵甚至可以引动天地大势,如在水边可以强行引动水势,水淹七军,也是可以的,仅能在特殊时段作用。”
“可以说一场正规的战争主要取决于战阵,尤其是其中的炮阵与盾阵。但每只军队都会配备散兵的指挥团,这些团中有的是哨骑团,作为战前四处游走,当然还有的就是仗剑队。”
“仗剑队的作用就是在两军开火的时候冲锋到敌军的阵前,发动近身攻击。形成战阵之后攻击威力确实大了不止一倍,但形成战阵的士兵也得每时每刻形成固定站位,并凝聚精神将真元传给阵心,随意乱走或大规模强行撤去真元会造成战阵崩盘并爆炸。一旦被大规模敌军的仗剑队近身,战阵就如不设防的羔羊,哪怕作为防御的盾阵也是如此,盾阵形成的是真元盾,可以挡住对面威力巨大的真元攻击,但不能挡住物理攻击。仗剑队打得好,甚至可以以少胜多,扭转乾坤。”
“因此大部分军队或多或少会配有仗剑队,甚至哨骑团临时也可以充调仗剑队,主要是防止对面的仗剑队、骑兵以及大将的冲阵,至少也有一定抵抗冲脸的能力。但在剑盟不一样,仗剑队是剑盟军队的特色,其他盟的军队中二十个人中能有一个人作为仗剑队就顶天了,仅仅作为防守,不被冲脸冲得太惨,尤其是灵盟,进攻全靠炮阵。只有剑盟对仗剑队极为重视,一支军队甚至有四五成都是仗剑队,他们靠仗剑队进攻,战争时会一面炮阵掩护,一面发动铺天盖地的仗剑队冲锋。由于剑盟中全面禁止道术传播,人人习剑,剑术素养远比其他盟要高,一旦仗剑队成功近身,战无不胜。”
“但可别以为仗剑队威风,其实仗剑队几乎大部分都是战斗胜利的筹码,想要冒着炮火,越过火线,冲到敌军阵前,谈何容易?在没有盾阵的掩护下,范围方圆数百米的炮弹铺天盖地地砸下去,碰着就死,压根没地方躲,能冲到对面阵前能有三分之一就不错了。就算冲到敌军阵前,也并不意味着完全胜利,那里还有地方的仗剑队在磨刀霍霍、以逸待劳,本就狼狈不堪的仗剑队还得与对方正面肉搏,以死相拼。像剑盟这种疯子般的极端战术,很多情况下仗剑队都冲不到对面去,一旦发生这种情况,你就可以看到两军阵地的中间有成千上万的尸体埋着,他们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就活生生地葬身火海。”
“因此剑盟真正编内的仗剑队确实精锐,以一当十,没那么多,但绝大多数的仗剑队都是编外的,都是临时在无辜平民中强行抓过来的,还有的是一些盗匪、囚徒。在仗剑队,确实容易立功,有铁打的升官者,但绝大多数都是流水的炮灰。而我们,就在仗剑队中。我们要活下去,不仅仅要冒险行刺,但最主要的,还是要在残酷的战争中活下来,若是运气不好,我们这位偏将不给力,整支军队全军覆没也没有可能。”
我被这些战争的场面说的热血沸腾,同时也深深地理解了仗剑队的残酷。这仗剑队说白了,就是炮灰,就是敢死队,这也是这位万恶的偏将把我们充到仗剑队的原因,这里死亡率太高了,也许压根就不需要他操心,我们就倒在乱军之中了。
李敬文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好了,时候不早了,说了这么久,你得去报到了。至于行刺的事情,先不用着急,我来找机会,你多练练剑术,先保证你能在战争中存活下来,必要的时候,我会暗中帮助你。”
对,我得先在战争中活下来。
我拧紧了拳头,我的实力,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