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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路以宁写给秦桑的第五封信

(摘录)

嗨!秦桑。

《雀音》上映了,你去电影院看了吗?

网上的评价好像褒贬不一,我正犹豫要不要趁下个周末有时间去看呢。

不知道你爱不爱看电影呢?

相比起来,我好像更爱看书一点。

我看的书很杂,有大作家的文学作品,也有小透明的漫画。一遇到书本,我就觉得自己像干涸的土地,有多少雨滴落下都能甘之如饴。

像我这样看书不挑不拣的人,是不是很low(品位低)啊?

哈哈,不知道你都喜欢看什么书呢?

想和你交换书目。

但是,还是没有勇气。

唉!

不知道你在生活中是不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呢?其实我觉得,人们时常装作自己什么都不害怕的样子,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着害怕的野兽,在伺机而动。

承认自己害怕并不丢脸,如果有一天我攒够了勇气,一定会站到你的面前。

——小七

01.许长阳的视线依然没能从她娇俏的脸上移开半分,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沙哑。

老黄一语成谶。

从樱之谷春游回来后,有几个抵抗力弱的同学没逃过感冒的诅咒,路以宁便是其中之一。

还有俩坐讲台下的瘦弱男生,左右护法般,各自占据一边。

两人咳嗽二重奏,擤鼻涕的声音此起彼伏。

路以宁也好不到哪里去,成天病恹恹的,吃了感冒药昏昏欲睡,听课的时候上下眼皮直打架。

前前后后拖了一星期,她才算勉强痊愈。

月考在即。

中午休息,老黄拿着胶水回教室,往每个人的课桌右上角粘贴考生的座位信息条,视线瞥到门角倒在地上没人扶的扫帚,感叹。他感叹完又叮嘱:“明天的考试给我挣点脸面,我的要求并不高,全年级14个班,班级平均分不拿倒数第一就很好。”

大家七嘴八舌地向他保证,至少冲进前十。

王昆拍路以宁的肩膀说:“学霸,咱们班的平均分就靠你拉上去了。”

路以宁皱眉,说话仍带着点嗡嗡的鼻音:“我不叫‘学霸’。”

王昆立即改口:“班长。”

她明明有名字。

路以宁已经丧失了跟对方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仰头含一口川贝枇杷膏,润润嗓子。

“哦,我知道了,”王昆脱口而出,“苏宁电器!”

路以宁呛着了,一阵猛咳过后,她盯着王昆认真地说:“以后别借我的作业抄了,我不会给的。”

“路以宁同学,对不起。”

路以宁扭头过去,留给王昆一个后脑勺。

这次月考座位全部打乱,电脑随机排序。课间座位表在宣传栏张贴出来,顿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花蕾是个潜藏的关系户,提前从许长阳那里知道了自己的考场和座位号,圈住路以宁的脖子跳起来:“你敢信吗,咱们俩座位挨在一块!你敢信吗?”

路以宁被她摇得全身快散架,扶额道:“我还真不敢。”

“那……宁宁……我亲爱的宁……”花蕾放软声音,“到时候,你能不能给我偷瞄一下试卷……”

“不能。”

“喔,这么无情的吗?”花蕾装出生气的样子,“铁面无私路青天。”

路以宁抿了抿唇,犹豫:“也不是不可以通融……”

花蕾却在下一秒又拨云见日,变脸似的笑开:“放心啦,我答应了许长阳的,自己好好加油好好考,坚决抵制考试舞弊行为。”

路以宁突然被秀了一脸。

“你们俩,能不能在我面前低调点?”

雷打不动,第一堂考语文。

监考老师胳肢窝里夹着一沓试卷进门了,往里扫了一眼,全员到齐,开始分发试卷。

卷子一张张往后传,一时间全是窸窸窣窣的翻卷声。

花蕾拿到还带着新鲜油墨味儿的试题,沉着镇定地安慰自己:“拿到卷子别慌张,先……”

身后的路以宁压低嗓音提醒她:“先检查有没有缺印漏印。”

“不,”花蕾说,“先亲一下。”

“这是什么操作?”

“吻(稳)过啊。”

路以宁差点冲她翻白眼:“你行不行啊,还信这个。”

监考老师的视线四处巡逻,警告道:“安静!已经开始考试了,别再交头接耳。”

路以宁埋下头,填好姓名和考生号,专注于笔下。

花蕾往后翻了翻试卷,看到现代文阅读理解的大题,分值“22”,共4小问,阅读材料选自于鲁迅先生的《且介亭杂文集》。

她心里直呼救命。

高中语文有三怕:

一怕写作文,二怕文言文,三怕周树人。

第一天考试结束,花蕾就蔫了。

几门科目里,她只有语文稍微好点儿,还算拿得出手,平常混个九十分及格没问题。但这次阅读理解题目刁钻,作文立意她可能离了题,连及格也悬。

偏偏还轮到她打扫包干区卫生,她从女厕所出来,没精打采地拎着拖把往楼梯间走,把一层一层台阶拖干净。

低着头,面前什么时候来了人,她也没察觉。

直到拖把遇到障碍物,那是一双很干净的运动鞋,顺着笔直修长的裤管向上,她对上了许长阳的眼睛。

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他擒住手腕拽着往走廊尽头走。

花蕾被堵在了一扇木门上。

身前是许长阳的胸膛,身后是属于12班的小储物间,用来存放学生们平常在教室里放不下的书本和各种杂物。

门没有锁,只虚掩着。

花蕾全身的重量大半倚靠在上面,木门“吱呀”一声,朝里打开。

许长阳挤进去,把门重新关上。

他手指动了动,“啪嗒”一下脆响,这次从里上了锁。

措手不及的花蕾紧张地抬眸望着他:“怎……怎么了这是?”

不同于人前斯文沉静一副好学生的做派,私底下的许长阳有着偏执的占有欲,特别是对花蕾。

他仍旧戴着眼镜,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瞳仁漆黑,深深地望着她,下颌紧绷,右手手指还握在她的腕间,紧密地贴合着她的皮肤,迟迟没有松开。

小房间里空间狭窄,地上垒着歪歪斜斜的书本试卷大辞典、沾着泥点的篮球和几副灰扑扑的羽毛球拍。花蕾几乎寸步难行,没多余的地方落脚,她局促地站着。

她发现许长阳似乎是在生气。

可她找不到原因。

“你怎么了?”花蕾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

许长阳左手去掏手机,右手仍固执地没有松开她。他点了两下,调出一张照片给花蕾看。

画面中晴空蔚蓝,草地上站着一男一女,男生手持樱花,送到女生面前,脸上神情还有些矜持和害羞。

那是在樱之谷的时候,隔壁班有个男生也听到重瓣樱花的说法,特地找来送给花蕾。

盯着照片多看了两眼,花蕾明白了许长阳的意思,一时娇纵,她故意逗许长阳:“拍得挺漂亮的嘛。”

许长阳的脸色果然更阴沉了。

手腕上的力道加重,花蕾暗暗吃痛,立即一脸严肃正经地保证:“我跟你开玩笑的。”

又把重瓣樱花的事情给他完完整整地解释了一遍。

“我没有接,真的,我拒绝对方了。说起来,那天好多人去找重瓣樱花告白呢。我也有一枝,想带回来送给你。昨天一直没找着机会呢。”

旁边关闭的窗户上布满了擦不干净的陈年老垢,夕阳照射在玻璃上,斑斑驳驳的一片,尘埃飞舞。

外面的走廊上隐约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却与里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这一块方寸之地,只有他和她。

呼吸突然变得清晰可闻。

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快要沸腾起来了。

许长阳的视线依然没能从她娇俏的脸上移开半分,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沙哑。

“花呢?”他问。

“放……放在教室抽屉里了,我去给你拿。”花蕾动了动被掐住的手腕,她慌成一团,手抖得不停。

“你……你先松开,我去拿。”

许长阳终于撒手,看着白皙皮肤上自己留下的几道指印,泛着红,心里顿时泛起了愧疚。

花蕾却毫不在意,她像只天真的小兔子一样飞快地跑了出去:“你等着我啊!”

时间过去了五分钟,花蕾迟迟不回来。

许长阳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就固执地留在原地等她。

直到她重新推开小房间的门,探头探脑地进来,两只手却是空的。许长阳紧盯着她,没有看见花。

而她只是一味地冲他笑。

她又骗他。

花蕾像看穿了许长阳的心思,贴合着门的位置,没有再靠近一步。

突然扯着外套的拉链飞快往下一拉,她变魔术似的,露出别在腰间的花枝。

“噔噔噔——”伴着自带的音效,她把樱花送到许长阳面前。

润泽的枝条失去了水分,上面的重瓣樱花也已经变得干枯沉黯,却没有掉落。

清清楚楚,真的是重瓣樱花。

是她对他的一片痴心。

是少女认真的没有杂念的纯洁的心。

许长阳接过来的时候,动作不禁变得小心。

花蕾得意地说:“放心放心,我做了处理的,用胶水粘住了,不会掉下来。”

“你哪儿学的?”

“网上查的呀。”

“能留多久?”

这可把花蕾难住了,干花具体能保留多久,也要视情况而定。

她只能含糊地说:“很久吧,或许两三年?”

“八十年可以吗?”

她被许长阳提出的这个漫长的时间概念惊了惊,然后灿烂地笑了:“那时候你都老啦。”

“嗯,那时候我都老了。”

想要保留这一刻,直到那么长久的以后,永永远远都不会忘。

“还有个事。”花蕾说,“照片……别人给我送花那张照片,你哪儿来的?”

“别人发给我的。”许长阳说了等同于没说。

“你快说是谁?”花蕾追问到底,紧抓着不放,想要揪出幕后凶手。

许长阳拿她没办法,最终还是无奈地透露了偷拍者的姓名:“梁祝。”

“我们班的梁祝?”花蕾惊呆了。

她人缘挺好,但跟梁祝不算太熟。梁祝是体育生,再加上又是校篮球队的,平常除了上课,待在教室里的时间不多。性格偏稳重,话也不多的一个男生。

花蕾纳闷了:“他为什么要拍我的照片给你啊?”

“他是摄影爱好者,闹着玩的……他知道我们的事。”

“?”

“我跟他是亲戚,而且还差了一个辈分,他是我表外甥。”许长阳补充,“得叫我一声小舅舅。”

12班、13班两个班联合春游,14班无名无分的许长阳凑不上去。所以啊,潜伏在班上的表外甥梁祝同学,其实是卧底一枚。

02.她想要的从来不是某一天,是一辈子。

月考成绩陆续出来,照例有人欢喜有人愁。

一门门科目的试卷接连着往下发,即便是路以宁这种学霸也多少有些紧张,心里打鼓。结果也还算说得过去,除了物理发挥得不太稳定,其他科目都还不错。

花蕾过来向她播报最新消息:“秦桑和许长阳的物理都是96分,单科并列全年级第一。”

路以宁狠狠按住“8”字开头的物理试卷,默默地夹进习题册里。

花蕾朝她嘿嘿笑,摆明了故意往她伤口上撒盐。

路以宁使出必杀技,挠花蕾痒痒:“是许长阳给你的勇气?”

花蕾直求饶,赶忙用别的话题来吸引路以宁的注意力:“我投降,我投降……樱花盛典随手拍的获奖名单出来了,你知道吗?昨晚十点在论坛上公布了结果……”

路以宁想到自己偷拍秦桑,还匿名拿照片参加比赛,顿时忐忑起来:“我昨晚做完作业就睡觉了。”

花蕾声音兴奋:“你绝对想不到,一等奖居然是咱们班上的同学!”

路以宁的心跳得更快了:“谁?”

花蕾话到嘴边又故意咽回去,先卖了个关子。

路以宁猜测:“是拍许音音的那几张吗?”

花蕾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NO(不)!”

“那获奖的是谁?”总该不会是她的那张。

“梁祝!”花蕾宣布结果。

看见路以宁诧异的表情,花蕾得意道:“你也猜不到,对不对?”

梁祝,爱好篮球,兼摄影。

在樱之谷举办的随手拍摄影比赛中,出其不意,将一等奖收入囊中。他拍摄的那张照片里,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三月暖阳照射的浅水河上,泛起斑斓的波光。

一群光脚丫的少年撩起裤腿,你追我赶,高高扬起的透明水花被永恒地记录在镜头里。

定格的那一秒,路以宁刚被浇过一脸水,瑟缩着肩膀躲避,微眯着眼睛嘴角却在笑。

身边的花蕾双手叉腰,像只愤怒的小狮子。

易千树和王昆恶作剧得逞,双手在空中默契地击掌,迎着阳光笑得开怀。

没有参战的许音音坐在岸边的石头上观望,浅浅弯着嘴角。

一个男生脚滑往后仰,表情惊慌地摔进水里。

两三个女孩儿抱头逃窜,躲开对面的泼水攻击。

午后的日光像淡金色的啤酒泡沫喷薄而出,和日光一样耀眼的,是那些正当最好年纪的少年少女。

两岸樱花灼灼,开得正好。

那张照片,后来成了照片里的每个人学生时代最珍视的一张影像。

在他们失落的时候,悲观的时候,在喝醉的时候,被现实捶打得满目疮痍的时候,在镜子里看见第一根白发的时候,都会想起那照片里的画面,仿佛总有光芒射出来,令人眼酸流泪。

伴着广播里响起的铃声,物理老师一脸严肃地走进12班的教室。

这次他们班考得最差,单科平均分倒数第一,虽说十四个班总要有人拿最后一名,但物理老师面子上过不去,谁叫他还兼任着高一年级的年级主任。

铃声停了以后,教室里没法立即安静下来,底下仍然有人窃窃地讲小话,沉浸在八卦的世界里,压根儿没看到老师进门。

“寇田、李达!”物理老师杀鸡儆猴点了两个男生的名字,嗓门响亮中气十足,“你俩来跟我说说,这次物理考试考了多少分?”

俩男生把脑袋缩了回去,也不敢东张西望了。

“这次考试,咱们班是最差的!”

路以宁听到这里,看着卷面上的分数难得心虚了一次,把头往下低了低,埋在一堆课本后面不敢跟老师对视。

谁让她也没考好。

依旧有唾沫星子从讲台上不断发射:“我看你们考这么差,心情却很好啊,一点都不着急!我一个人急有什么用啊!学习是你们自己的!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要我来强调上课的纪律问题!你们一人浪费一分钟,一节课就过去了……”

物理老师说话带点徽阳本地的口音,他人一激动,脸色涨红。

“王昆!”老师指着他,“笑什么笑?你还有脸笑?你看看你那点儿分数,你还好意思笑了?”

王昆被点名,他推开椅子站起来,收敛了脸上的笑,认真地想了想后声情并茂地说:“老师,我不是真正的快乐。”后一句几乎可以唱起来,“我的笑只是我的保护色。”

顿时,哄堂大笑。

物理老师差点也没憋住,转过身去握拳头对着黑板咳嗽了两声。

王昆仍在深刻地检讨自己:“考了这么低的分数,我也很难过。”继续声情并茂,“对不起,老师。”

物理老师说:“你少给我来这一套。”相处这么久,早把底下一群人看透了,“别给我装。”

“王昆,加上我刚点名那几个,还有……”物理老师望了一圈,补充道,“还有后边睡觉的那个——易千树,也算上,你们都去。”

“去干什么?”

“去罚打扫礼堂。”

前两天市里开展“流动科技馆进校园”的活动,在学校礼堂做了展览和演出。

现在活动搞完了,还没安排人打扫,物理老师是负责那一块的,正好,在班上逮住几个不听话的臭小子过去充当免费劳动力。

“老师,能不能不去啊?”

“你能不能不考倒数第一?”

“……”

惩罚就这样被定下来。

中午吃过饭从食堂出来,12班几个男生就往礼堂去了。随着科普展落幕,各种科技展品也已经从礼堂撤走,大厅里空空荡荡。

淡黄色的木地板上倒没有留下什么显眼的垃圾,只不过办展的那两天下午淅淅沥沥落了几场雨,各色的人来来去去,还迎来了一群矮墩墩又活蹦乱跳的小朋友。

无弦竖琴通过手的拨动切割红外线光束,检测到信号变化的传感器控制着发音装置,奏出音符。

还有静电光影和椎体上坡的讲解。

当时最受欢迎的是两个小机器人,太空步和霹雳舞都不在话下。

小朋友们从外面进来,穿着五颜六色的雨靴兴奋地飞来跑去,脚底带泥,穿梭全场,地板上不可避免地留下了深深浅浅的鞋印子。

现在也成了几个男生清理的重点难点。

易千树找了一圈,没在门角里发现打扫工具,他一向无所谓得罪人,索性怂恿王昆:“打球去?”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王昆也是这么打算的。

还有另外几个,一听打球顿时来了精神,刚才还半死不活如同拖着病重的身躯来干活,瞬间已满血复活。

大家才走到礼堂门口,又被齐齐堵了回去。

物理老师一人扛着扫帚、拖把、撮箕,怀里还揣着几块抹布,连地板专用的清洁剂也没忘带,问他们:“这是准备到哪儿去啊?这边没工具,我特地给你们送过来了。”

姜还是老的辣,考虑得十分周全。

这下没有任何借口可找了,每人领了一样工具,开始劳动。

物理老师坐在看台上监工,他也一刻不得闲,担任年级主任外加教了两个班的物理,带了几个奥赛生,平日还有杂七杂八的琐事要处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道竞赛题来放在膝盖上琢磨,红笔也随身备着,圈点,描线,画出电路图。

“哎……”物理老师突然出声把场上的男生叫住,“易千树你干吗呢?”

易千树停住动作,波澜不惊地回他:“拖地。”

手上斜握着被完完全全浸湿的拖把,颜色鲜艳的绒布条儿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

物理老师吼他:“你拿这个湿透的拖把拖地啊?木地板要注意防潮,你只能用半干的拖把懂不懂!”

易千树抬眼望向不远处着急上火的老师,嘴边牵出一小串涟漪,笑得一脸无所谓,又带着点无赖的语气:“先前不懂,现在你说了就懂了,老师你得早点告诉我们。”

“这点事情还用教,你们可真行……”物理老师稍有些白胖的面庞上生生憋出来一团红晕,“听着啊,先扫,再用清洁剂和抹布把那些污垢和泥点擦干净,接着用半干的拖把拖一遍……算了算了,我来我来。”

物理老师套好钢笔盖儿,三两下草草把竞赛卷子叠好,放回他那个巨大的能容纳许多东西的外衣口袋,拍拍手,亲自下场。

还是得自己上。

“师生搭配,干活不累。”大家鼓掌,热烈欢迎。

呸,老腰都要断了。

老师心里苦,但他不能说,反反复复重申的也就老生常谈的那几句:“上课集中注意力认真点听,别老开小差。现在还有时间,你们赶得上来,不懂的题目下课来办公室问,总要搞懂它……你们一个个都挺聪明机灵的,把这股劲儿用到学习上来……”

王昆靠近易千树嘀咕了一句:“耳朵又要起茧了。”

易千树笑了笑,目光往下移,头发早白、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弯腰蜷背地蹲着,拿着抹布一点点在蹭地板上的灰黑色污渍,来来回回地摩擦。

易千树突然心里莫名有点泛酸,上前一把将抹布抽走:“老师,我来。”

腿脚发麻的老师扯了一把他的胳膊,借力站起来,不放心地嘱咐:“你弄干净点啊,别马马虎虎了事。”

“行了,我知道。”

偌大的礼堂,左半边的清洁工作差不多弄完了,只剩下右边的小片区域,万里长征走完大半,大家不由得开始放松散漫。

有人提议:“老师,我渴了,你请我们喝可乐吧。”

物理老师说:“凭什么,这是惩罚,罚你们来搞卫生的,不是请你们来的。”

众人嘟囔:“真抠。”

物理老师面子上过不去:“赶紧干活儿,还有十几分钟就要打铃上下午第一节课了!”

封闭的室内,头顶几盏灯照着原木色的地板,被清理过的地方留下了轻微濡湿的痕迹,明亮了许多。

男生们踮着脚小心跨过已经打扫完毕的区域,空气中传来物理老师愤怒的声音:“你们鞋脏!刚拖好的,又给我踩脏了!”

好吧,不能破坏劳动的果实。

几个男生索性把鞋袜都脱了,光脚随便走,这下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了。

“我的妈呀,这什么味儿?”

“寇田,你是不是脚臭?”

“你才脚臭!”

“老师,”有人高高举起手,“我要举报,这个人他‘香港脚’,把咱们大礼堂都弄臭了!”

“滚——”

他们一群人吵吵闹闹,没人注意到礼堂二楼的琴房里何时飘出了钢琴曲,何时琴声又消匿了没再响起。

许音音最近在练一首新曲子,为下个月的一次演出做准备,中午休息的时间几乎都是一个人在琴房度过。

她比易千树他们晚了两分钟过来这边,还在礼堂外就听见了里面热热闹闹的说话声,掺杂着男孩们爽朗的笑声。

外侧有段楼梯直通向二楼,她于是没有进礼堂打招呼,避开他们独自去了琴房。

离开之前在门外偷瞄过两眼,易千树背对着她,视线被篮球架阻隔,只有一个侧影。

从樱之谷回来后,他们照旧如往常一样相处,没有太多改变,仿佛他们仍然是朋友。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他们陪彼此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却又被昼夜不息流逝的时间于无形之中拉开了缝隙,没有办法再做到像以前那样推心置腹无话不谈。

许音音觉得,好像有什么已经悄然改变,而她无能为力。

她想要的,他偏不给。

他想要的,她努力捉摸却又捉摸不着。

她多么想和他一直一直走下去,弹的每一首曲子,再难再长,只要知道他在窗外听着,她就毫不畏难。

可是,他会一直守在她的窗外吗?

不,不会。

如果他喜欢的人不是她,那么,他的离开,不过是时间问题。

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某一天,是一辈子。

一辈子很长,不到最后离开人世那天,都不能叫一辈子。

校园里响起上课铃声,飘进礼堂来。

刚好完成任务的男生们扔开手里的工具,争先恐后去穿鞋袜,蜂鸟一样朝外飞涌。有顾不上系鞋带的,有左右两只脚穿反了的。

易千树手指钩了下鞋子,去找外套,先前脱了随手扔在看台的椅子上。走过去才发现,上面压了瓶橘子汽水,正冒着小小的透明气泡,不知道是谁,什么时候放的。

但摆明了,是给他的。

“哟,有惊喜。”王昆抢过来,“渴死老子了,给我喝一口!”

他边跑边喝,边喝边洒,水沿着唇边一路往下漏,胸襟前湿了一片。

易千树笑骂:“我去,你下巴有洞吧。”

王昆想捶他一拳,被他闪身躲开。

班主任老黄的课,他们迟到了两分钟也被网开一面,顺利进了教室。

王昆打开课本,问前面的路以宁:“学霸,书多少页?”

路以宁没理。

王昆又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肩膀,这次改口了,长记性了:“路以宁同学,请问书该翻多少页?”

路以宁飞快地报了个页数。

王昆听出来她语气里的不太耐烦,舌头压在齿间“啧”了一声,笑道:“多帮帮我们这种差生呀。”

他模仿老黄当时的语气叹息,一模一样的口吻:“果然啊,雷锋同志没户口,三月来,四月走。”

路以宁懒得理他。

王昆终于安静了几分钟。

这几分钟里,困扰住王昆,让他闭嘴变得深沉的是他的双脚。

他甩脱了运动鞋,仔细凝神盯了几秒自己的袜子。

老黄眼尖,一个粉笔头扔过去。可惜偏了,没砸中,落在两排课桌间的过道上。

“千树,你觉不觉得,哪儿不对劲?”

易千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左脚鞋底磨损得更加严重一些。他跟王昆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间明白过来——

不光穿错了袜子,还穿错了鞋。

刚才在礼堂太混乱,几个人一窝蜂地挤着,只图速度快,混乱中穿了对方的。鞋是一起买的同款,鞋码一样。袜子纯黑的,乍一看似乎也没差。

但是,脚感不对呀。

果然,俗话说得好,鞋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

没错,现在他的脚知道了。

他俩盯着彼此的脚正琢磨着,老黄终于发飙了:“王昆你又作什么妖,看自己脚丫子生得美想亲上一口是不是?”

一群人拍桌子笑翻。

“报告黄老师,我和易千树同学穿错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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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当表哥毁容又少了只手后

    当表哥毁容又少了只手后

    我拿到休书的那一天,表哥毁了容,又少了一只手。然后,我发现这个人看我的眼神渐渐不对了。【短篇,一两万字左右,可以随意骂男女主,不接受骂作者】
  • 贪恋红尘三千尺

    贪恋红尘三千尺

    本是青灯不归客,却因浊酒恋红尘。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佛曰:缘来缘去,皆是天意;缘深缘浅,皆是宿命。她本是出家女,一心只想着远离凡尘逍遥自在。不曾想有朝一日唯一的一次下山随手救下一人竟是改变自己的一生。而她与他的相识,不过是为了印证,相识只是孽缘一场。
  • 霸宠多金妻

    霸宠多金妻

    她虽是个钱奴,但绝对取之有道!臭男人想用钱收买她?哼,行不通!可为毛跟他呆了一晚上,她的肚子就越来越圆润了?本想带球落跑,可孩子的奶粉钱要挣啊!坑爹的坏男人想赖账?门都没有!乖乖准备好金屋银屋,等着我们母子入住吧!
  • 穿越之快乐农家妇

    穿越之快乐农家妇

    人家穿越都是到皇宫、相府做公主、闺秀。她却穿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村妇!不过老天还是公平的,给了她一位好老公和一个超可爱的胖娃娃。有夫、有子还有点田,貌似还不错。那她就把这无奈的农家生活过的甜蜜、快乐、有滋有味些吧!
  • 那年我失去的女孩

    那年我失去的女孩

    这是一个属于我的回忆,一个让我难忘的回忆!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