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发出了一声轻哼:“我会成全你的。”
“成全?”吕里牺听了有些奇怪,刚想发问,忽然周围全黑了起来,若不是底下偶尔还出现几点光亮,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失明了:“怎么回事?”说完这句话他就反应了过来,这是……到了黄泉路了。
人可能向往光明是本能吧,吕里牺眼前一片漆黑,就好像置身于虚无之中,让他觉得十分不舒服,他整个人蜷在面具人的臂弯里,也不知道这黄泉路走了多久,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从这令人窒息的环境里出去,眼睛此时已经成了摆设,吕里牺干脆闭目休息,起码这样还能假装自己是在睡觉,心里多少没那么压抑,可能因为还有伤,吕里牺真的不多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吕里牺是被吵醒的,这声音不是鬼门关那种悲恸的哭泣,而更像是……惨叫。
吕里牺感觉面具人停了下来,他睁开眼睛,发现面具人竟低着头盯着他,一双眼睛虽也深邃,却不像胡希那般澄澈,而似乎是充满了积压千年的不甘,又有着一种莫名的纠结,像是要用眼神剜下吕里牺一块肉,看得他心里一惊。
这种眼神也就是在吕里牺睁眼的瞬间就收了干净,但吕里牺确定没有看错,难道这个人,跟自己有什么天大的仇恨?
一个突然出现的反派角色,竟对他流露出这样的眼神,就短短几秒之间,吕里牺飞速回想了自己平凡的一生,他之前一直脾气很好,可以说是谨小慎微,别说跟别人有什么仇恨,就连过节都没有。难道是上辈子?
自从打破了唯物主义世界观,吕里牺的思路自然而然地朝这边去了,他甚至都在考虑,万一这面具人要寻个仇什么的,该怎么劝他放下前世的恩怨。
“你看下面。”面具人收回眼神对他说。
吕里牺顺着他地目光朝下望去,找到了各种鬼哭狼嚎的声音来源。
底子黑压压一片全是鬼魂,牛头马面各类阴差手忙脚乱地维持秩序,但数量上实在是寡不敌众。鬼魂们争着抢着上一座桥,桥底下一条血红色的河正波涛汹涌,稍不留神就会被卷下河去,再加上鬼多桥窄,推搡中很多鬼就直接被挤了下去,瞬间没入河里不见了。
吕里牺仔细一看,那翻滚着的河水竟大多是医院的那种鬼怪,他们挥舞着手里的铁链,套住桥上的鬼一把将他们扯下来撕得粉碎。桥头的一间铺子也倒了,坛坛罐罐碎了一地,幡也烂了,依稀还能辨认出一个“汤”字。
这里是……忘川。
“你说,建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出现今天的情况?”面具人突然说。
“制度的建立不会是毫无漏洞的,总是需要不停地完善,如果有人存心捣乱,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吕里牺说,话中明里暗里地戳了面具人一记,那天判官早就讲过,有人盗走了饮泪珠,造成了地府的秩序混乱,而这个人,不就是眼前这位吗?
“哼,”面具人哼笑了一声,“捣乱?我不过是可怜他们罢了。”
“可怜?”
面具人淡淡地看了吕里牺一眼:“若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骗了他们,他们又何需受千万年的罪呢?”
谁骗了谁?吕里牺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搞不清面具人说的是什么。
“你看这万鬼泣血染红的忘川河,好不好看?”面具人说着轻笑了起来,略带欣赏地看着下面的场景,“你知道吗?这河里呆着的万千幽魂,全是不愿意喝那一碗孟婆汤的人,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受诱骗不忘前世,却跳进了更大的陷阱。”
面具人转过头来,直视着吕里牺的眼睛,“只要跳进这忘川,忍受住河里铜枪铁链的折磨千年,便可以带着记忆投胎,再次去找所爱的人,千年间,他们在河里看着心爱的人一次又一次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盼着她不要喝,又心疼她受不了河里涤荡灵魂的痛苦。”
吕里牺静静地听着,耳边各种惊天动地的叫喊声不曾停过,却没能压住一点点面具人的声音,清楚又阴沉地进入他的耳朵。
“但是,他们被骗了。”面具人语气中竟带着怜悯,“什么受千年的痛苦就能带着记忆重生?那只是一个笑话,进去的人永远不可能再上来了,直到这无穷无尽的炼狱把他们折磨到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为什么要跳进来忘了挂在心里的那个人。这就是,神对不服管的人的惩罚。”
吕里牺听了心里一震,他看着河里那些叫嚣着的鬼魂,他们眼中早就忘了情忘了爱,只剩下千万年来备受折磨后留下的怨气和愤怒。
忘川……原来是这个意思。
吕里牺一时语塞,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心里竟有点赞同了面具人的话,可怜起河中痴鬼来。
面具人也不说话了,他带着吕里牺飞过忘川河,来到对岸的一个大石头下一松手,把吕里牺丢了下来,长时间蜷缩不动,吕里牺突然下地不由得打了个趔趄,差点给崴了脚:“诶!你就不能打个招呼啊?想摔死我?”
说着转过身来打量起这块石头来,陀螺状,下尖上方,两道裂痕……三生石!没想到这东西原来一直立在忘川河畔。
“认识吧。”面具人走上前来,用手抚摸了一下石壁,“这是个好东西。”
“你就是带我来看这个?”吕里牺见他不再往前,似乎这里就是他的目的地了,三生石?他想做什么?
“胡希……”面具人答非所问,嘴角露出一丝嘲笑,“是叫这个吧?”
吕里牺一愣,对面具人竟提到胡希完全没有准备,他心里想了好几种面具人的目的,想杀他祭天,或者给他普及知识,最扯的也就是带他地府一日游了,怎么都没想到跟胡希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他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面具人眼睛一眯,竟有着调笑的意味。
吕里牺听了这话没去想面具人发这问的出发点在哪里,心里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朋友?哥哥?可……一直以来,吕里牺就觉得自己对胡希有着与生俱来的亲切感,却摸不清原因,再后来相处的中愈加舒服,就算只是看着他也格外的开心,却总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给包裹了起来,撕不开抓不到地难受。
“想不出吗?我来帮你想想?”面具人拉起吕里牺的手放在三生石上,“其实他……”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