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朱雀巷被杀出了一条血路。
林阳就是顺着这条血路，一步步的走到了金盛面前。
金盛依旧是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林阳，半响他嗤笑一声，眼中微微带有些紧张，但随即转而无所畏惧，不屑道：“怎么？你想杀我？”
林阳脸上全是血，充满戾气的眸子和金盛对视了几秒后，不怒反笑，如实回答道：“想。”
林阳此番实诚得让金盛立马变了脸色，喝道：“林阳，这里可是皇宫，我是皇子，你敢！”
两人身高差不多，林阳被这么吼了一声，眼神一厉，伸手便抓住了金盛的衣领，欺身而去，将人提了起来。
她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光，低声吼道：“金盛，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伤林静娴，我就……”
林阳声音越来越低，凑在了金盛耳边，咬着金盛的耳朵道：“我就去挖你母妃的坟，在你母妃的坟里面浇粪水。听说你母妃是土葬，尸体还在棺材里面吧？”
“你！”
粗鄙之至！
金盛已经听不下去了，不断挣扎，眼睛里面的恨意几乎要吞了林阳。
林阳话还没有说完，哪里允许金盛挣脱自己的手？
松开抓住金盛领子的手，就在金盛松一口气的时候，手似鹰爪一样掐住了金盛的脖子，将金盛拉到了自己的身前，沉声威胁道：“金盛，你知道我不会的……你对我有恩，但如果你动了林静娴……这个恩情，可就是一笔勾销了。你最聪明，当然会明白其中的道理，是不是？”
金盛脸色涨的通红，一瞬间真以为林阳要杀了自己。
在死亡的威胁前，他终究还是选择服软，勉强点头道：“不……我不会报复静贵妃的……松手！”
林阳这才慢慢地松开了手，转过了脸，重重地喘了口气，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只要林阳回头，就可以看见金盛眼睛里面滔天的恨意。但林阳一次头都没有回，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金盛的视线。
林阳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她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皇宫里头走着，也不往静桂苑的方向去，脑子里乱糟糟一片，浑身冰冷。
先前打斗的时候，身上不慎中了一剑，伤口流了不少血，现在血和衣服凝结在一起，再不处理，到时候恐怕要把那块的肉给挖掉。
下意识的，林阳走去了占星阁——崔九真曾经说过，他会保护每一个金家的孩子。自己……在崔九真跟前，怎么说也是个孩子吧。
他比自己大好些岁呢。
林阳有时都忘记了自己也只是个十六岁的，仍在父亲庇佑下的……孩子。
而不是那个在战场上的杀伐之神。
到了占星塔底下，她犹豫了许久，刚要走进去，就看见了崔九真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崔九真在塔顶就看见了林阳，见她在又是一身黑衣，在底下围着占星塔饶了好几圈，犹豫不决的样子，像是要上塔来。
他瞬时就想起在皇陵里时林阳差点杀了自己的事情，一时火冒三丈，直直地就冲下了占星塔，想要问问林阳现在怎么还有脸来占星塔。
但真的和林阳面对面，看着她那黯淡无光的眼睛，崔九真心中的愤怒瞬间被熄灭了，许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问道：“为何不归去？！”
这都来京城多少天了，怎么还不回漠北去？
她本就不归属于京城。她理应呆在漠北，呆到老，呆到死才是。
崔九真望着这位稀客，想到云妃遇害一事，此时与她脱不了干系，遂狠了心肠，骂道：“还死皮赖脸的在这里干什么！”
林阳眼中的光芒逐渐聚集起来，抱手在身前，吊儿郎当的样子让崔九真更怒。
崔九真骂了什么她只当没听见，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道：“你可是比我大十岁的人，在你面前我还是个小辈，你就不能好好对我说话？你看看你，在我面前要么是皮笑肉不笑，要么就向我父皇参我一本，你那些坏心思是不是非要写在脸上才肯善罢甘休啊？”
崔九真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呼不出去，涨红了脸，拦住了要往占星塔上走的林阳，怒道：“一码归一码，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进占星塔？”
“你问我是什么东西？”林阳反问，冷笑，“我是畜生，择人而食的畜生，他们都这么说，你也这么认为，是吗？”
崔九真不说话。林阳可不是普通的人，她的运势连父亲都看不清楚，与她交恶自己不沾半点优势。
就这么犹豫着，林阳却不往占星塔上面走了，径直绕过了他，也不生气，仿佛只与他开了个玩笑一般。
她走进大厅之内坐下了，自顾自倒了一杯香茶，嘴角微微带有笑意，开口道：“我就知道你不是这么想我的，是不是？”
那孩子笑得越发灿烂，牙齿白得闪着寒光，让人看着瘆得慌。
崔九真打了个冷颤，却还是挺直了腰背，平复了自己的心神，硬着头皮道：“你还有不会杀的人？！我看你杀人如麻，简直难以称之为人。”
林阳一愣，解释道：“我杀人总有理由，又不是平白无故杀他们。再者说，我也做了不少好事，生前也要积点善德，死后只要不下十八层地狱就行。”
她说话云淡风轻，从容坐在太师椅上，身体微微向后靠，一脸惬意，嘴里却说着让崔九真火冒三丈的话。
“大觋生气，我就开心。再加上父皇让我留在京城了，便更高兴。”
“你起开！”崔九真三步并两步走到了那孩子面前，指着门，“你给我滚出去！”
林阳却忽的垂下了眸子，声音里带了些畏惧，诺诺道：“外头黑，金盛派了人来杀我。我不占地儿，只是在这里借宿一晚……你若还有良心的话，不妨打点热水进来，我左臂痛，怕是挨了一刀，骨头错了些许位子。”
她这番话让崔九真听得有些揪心，加上她微垂的眸子，竟……显得林阳有些可怜起来。
什么？林阳……可怜？
怎么可能？
但她这番不像是说谎，可是真的受伤了？
崔九真半信半疑地向那孩子的左臂看去，那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