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年一进门便看见圆木一般的铺盖卷,先是大吃一惊,接着便看到了目瞪口呆的杜守礼和手足无措的贾行,以及横眉怒目的贾长歌。他堆起一张笑脸,乐呵呵地走过来,问道:三位道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有需要陶某出手相助的?道友们不妨说来听听。
杜守礼见过陶思年若干次,知道他是贾行叔侄的朋友,但不知他是做什么营生的,他刚想开口诉说一下自己的委屈,贾长歌先开口了:陶兄,你来得正好。他指着杜守礼说道:杜师兄被舍友欺负了,不敢回自己房间睡觉,还请陶兄送他一程,给他壮壮胆。
杜守礼赶紧纠正贾长歌的说辞:贾师弟,我不是不敢回去,只是刚刚与舍友产生了口角,相处着十分不自在,所以想在你这里过渡几天罢了。
贾长歌警告道:我跟谁相处都不自在,所以你就不要来我这里给我添堵了,今天不要,以后也不要。
杜守礼还在死皮赖脸地争取:我也没求着贾师弟收留我,我这不是已经改求贾师叔了么?贾师叔也答应收留我一晚上了,是不是啊,贾师叔?
贾行见侄儿十分坚持,自己却总是禁不住别人软磨硬泡,心中也恨自己耳朵根软,杜守礼向他求助的时候,他就不吭声了,装出一付不认账的样子。
陶思年已经是看出了端倪,更何况贾长歌再次对他下命令:陶兄,麻烦你押送这个流浪汉回他的原籍,即刻启程,不得延误,若他再次返回,那就别怪贾某翻脸不认人了。
陶思年从地上捡起杜守礼的铺盖卷,走上前来挽住杜守礼的胳膊,客客气气地说道:这位道友,我们家小贾道长那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典型,有一次我晚上害口渴,去他的房间寻水喝,路过他的床头,不小心弄出声响,把他吵醒了,您猜怎么着,小贾道长翻身而起,抄起桃木剑就冲我刺过来,幸亏在下是练家子出身,躲闪及时,要不然我就跟那妖怪似的,让桃木剑穿个透心凉了,您不要怪我们家小贾道长不爱招待客人,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谁还没点特殊习性了是吧?不知道这位道长的特殊习性是什么,可以说来让咱们听听,来来来,道长您这边走。
陶思年的手劲大,杜守礼完全是被他裹挟着往前走,即便是这样,前者还是伸了一记无影脚绊了杜守礼一下,杜守礼猝不及防,惊慌失措地就朝地上摔去,陶思年赶紧攥住他胳膊往回拽,这一攥让杜守礼疼得龇牙咧嘴,嘴里喊着“疼疼疼,陶壮士放手”,陶思年一放手,疼得杜守礼赶紧用手去揉刚才陶思年钳制他的地方,感觉那地方的肉都从骨头上脱骨了。
杜守礼不敢再让陶思年继续往前送他,便声称自己再去别的师兄弟那里看看,另寻住处,不劳陶壮士远送了。
杜师兄搬着铺盖卷去贾师弟的院子里求宿,结果却被贾师弟的好友强行押着扭送出来,这件事被杜守礼的舍友知道,传播出去,知道他秉性的人便笑话他:竟然敢打贾师弟的主意?真是太不长眼睛了,贾师弟自知美貌俊俏,难得安宁,安保措施做得何其到位,不但有亲叔叔来陪着修道,外头还有个内力深厚的保镖时常来逡巡,想要招惹他,你真是脑子里灌满浆糊了。这杜守礼吃了陶思年的一记暗掌,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从此再也不敢打贾师弟的主意了。
陶思年回到贾氏叔侄的小偏院里,贾长歌感念他用蛮力押送走了杜守礼,亲自打来一壶桃花醉,斟在酒杯里,端着敬给他喝,陶思年接过酒杯,笑着自夸道:还好我来得及时,要不然这个无赖还不知道要纠缠到几时呢?两位贾道长请放心,我今天在这个无赖胳膊上用了一把力气,他这皮肉伤没有个把月是好不了的。
贾行笑着让陶思年坐下,叮嘱贾长歌:侄儿先陪陶老板坐一坐,我去大厨房要点儿酱菜去。说完他便出去了。
贾长歌曾听叔叔说过陶老板武功如何如何高强,在德州的时候遭遇劫镖的悍匪,陶老板以一抵百,力挫群雄(贾行十分热衷于在侄子面前吹嘘陶老板的才能与德行),故此暗地里对陶思年的武艺之高强羡慕不已,他趁着敬酒的时机虚心请教:陶老板武功这么高强,能不能教我两招,我出门在外、民间行医的时候也好拿来防防身,抵御一下像杜师兄这样的无赖。
陶思年抿了一口桃花醉,斜着眼睛觑了觑贾长歌的胳膊,毫不客气地拒绝道:没用,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再练也抵不过天生粗胳膊粗腿的老爷们儿。还不如随身常带一包辣椒面儿来得有用的。
贾长歌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况且他也不喜欢成天揣着辣椒面儿,他还是一脸认真地请教:你们习武之人不是还讲究四两拨千斤吗?你就教给我四两拨千金的招式好了,我不需要有多大的力气。
陶思年对贾长歌这种武学菜鸟毫无办法,唯有翻白眼的份儿,白眼翻够了,还得继续解释:就算你想学四两拨千斤的技巧,你也得有相当厚实的功夫底子才行,现在的你手无缚鸡之力便妄图使用技巧化解别人千斤的力道,你也太侮辱我们这些江湖儿女的自尊了。我们数十年如一日的闻鸡起舞、刻苦练功图的是什么?不是图哪一天来跟你的四两玩家家酒的。
贾长歌的谦虚认真换来陶思年的冷嘲热讽,她学武的积极性大受打击,夺过陶思年手中的酒杯来“啪”一声放在桌子上,气哼哼地说道:不想教就直说,哪儿来那么多废话,真是一张婆婆妈妈的嘴。
陶思年冷不丁地被贾长歌夺走手中美酒,一时反应不过来,手还保留着端酒杯的姿势,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夺走的酒杯,又看了看不高兴了的贾长歌,旋即笑道:想教,我怎么可能不想教呢,闲着也是闲着,没事收两个徒弟,还能挣点束修,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