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轩,我帮你把东西拿回来了。你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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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郡三十六年,皇上册封了萧皇妃。以皇后之礼,许以盛世宠爱。
自此,后宫三千佳丽,只放一人在心间,足以。
佳人才子,海誓山盟,先皇与先皇妃也是掀起了一段轰轰烈烈,令人惊叹向往的皇家爱情。
只是,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萧皇妃身上的万千宠爱,更不知有多少人嫉妒秦墨轩这个六王爷得到父亲的无上关注。
恰逢国家动荡,宫廷之间云波诡暗。天灾,人祸,竟全部归功于一人身上。
他们称她为祸国的妖女。
两人的爱情不知经历了多少的艰苦卓绝,千难万苦,却终究,拜倒于谣言之下。
当年,承德楼之上,萧皇妃长发披下,只有两根简单的纯银步摇挽起一个小骨朵;身着一身雪白华服,上面艳红丝线绣满了绽放而开的花朵;一方腰带束紧了那不盈一握的柳腰……
萧皇妃倾国之颜,震惊天下。萧皇妃倾城之舞,名动天下。
据说,那身华服,唤作盼君来。那支舞蹈,唤作与君别。
终是受不了流言蜚语,万人唾弃。在为皇上献完最后一支舞,她从高高楼阁之上倾身而下……
可最终带走她的,却一场莫名其妙的疫病。
这个突如其来的‘怪物’,不仅带走了萧皇妃,也带走了皇上。留下的,更是无法解释的千古骂名。
少年的秦墨轩失去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却还担负起了拯救晚朝的艰辛。
挂帅印,扬战旗,着铠甲,执宝剑。年少的他披荆斩棘,与众将士战场杀敌,浴血奋战;率勇猛骑兵攻敌之营帐,所向披靡,血溅黄沙。
这个一夜崛起的少年战神,用兵如神,用计如神。退敌万千,守城千万。
但所有人都会说,这都是因为,萧皇妃死了,天下就太平了。她死了,却还带走了秦郡的皇上……
她果然,是个妖女。
······
六王府的祠堂内,秦墨轩从下午回来一直待到午夜。
他不出来,也不容许任何人打扰。当然,也没有人敢打扰。
几根火烛微弱的照亮宏大静谧的祠堂,显得那么孤寂,那么悲凉。
从始至终,他就站在正门口,面前放着一件白色华服,上面用红线绣着朵朵红花……
一旁放着一个打开着,朴素淡雅的木盒。里面没有任何的金银珠宝,只有两根纯银步摇,还有……秦墨轩看了将近有六个小时的信。
信上写了什么,无人可知。但却从未见过秦墨轩这般失魂落魄,丧气颓废的样子。
他的身上依旧是威风凌凌的黄色战衣,赤金护腕与腰带束冠依旧散发出凛冽耀眼的光芒。
可就如一只失了斗志的猛兽,他心沉了,整个人都一片颓然……
过了这么多年,娘要对自己说的话竟然才展现在自己眼前;过了这么多年,娘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过了这么多年,他却依旧,痛不欲生。
自从祭坛之上,秦墨轩的眼眸就成了嗜红的样子。他眼神空洞,双目无神。任谁看,都明白其痛苦绝望,那难以忍受的苦楚仿佛可以感同身受。
可是,纵使这般黯然销魂,凄入肝脾;纵使他额头之上青筋暴起,手握紧成拳几乎要将指甲嵌到肉里;纵使他整个人都在凄厉的颤抖……
可他仍然,没有掉一滴泪。
或许取而代之的,是心在滴血。
相比心里流血,她更希望他眼里流泪。
温润柔软的小手覆上了那渗人的猩红眸子,那么的温暖,那么的沁人心脾。
秦墨轩身子微微一怔……
“你哭吧,不会有人看到。”
柔柔的声音传入耳中,柔了他的耳根,软了他的心房。
他可以感受的到,星淳儿的手也在颤抖。
不错,星淳儿偷偷藏在门后观察了他许久。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她的呢?或许,只是他从未防备过她。
她一直在,他很安心。
听到冥远对自己汇报星淳儿在祭坛的所作所为,他不可能不为所动……他甚至,有些不懂这个小丫头了。
值得吗?
星淳儿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看着秦墨轩依旧紧握的拳头,依旧凛冽的身形,她担忧之余,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她踮起脚,才勉强将手覆在他的眼上,他亦没有推开。
就这么一直沉默着……
许久,星淳儿感受到有温热的泪水划过自己的指缝……
他哭了?
身体依旧僵硬紧绷,依旧安静没有任何的声响,只有那愈渐急促,微微啜泣的呼吸。
萧皇妃的事迹,回来之后,清月与一众老嬷嬷都讲给自己听了。
是真是假,孰是孰非,星淳儿自然不会盲听,随众盲从。
只要这悠悠之口传了起来,就是白的,也生生会被说成黑的。
这些无奈,她懂。
秦墨轩最挚爱的娘亲,被天下称作祸国妖女,被千人咒骂万人唾弃,最终从这个世界上完全离去。
当年,他是如何再这样的情形下,忍受着那种痛苦绝望,出生入死的来保护这些令他失望的子民,守护这对他无情无义的秦郡皇室,秦郡天下!
想至此,她甚至都戳心蚀骨一般的难受,何况他呢?
时间的流逝并没有使他淡化回忆的伤痛,只不过是学会了伪装。
星淳儿垂下的左手不住轻轻握住,攥紧了柔软的纯白裙边,身体轻轻颤抖……
她不敢乱动,她怕影响到秦墨轩,她怕他注意到自己会胡思乱想,她怕他更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感受到身旁的人停止了啜泣,开始归于平静。
心下一慌,星淳儿似想起了什么,赶忙撒手向外跑去。
秦墨轩一手握紧了星淳儿的手腕,将她拉回……
这个女孩真聪明,好细心。
她知道自己柔弱的样子不愿被别人看到,她知道自己伪装的坚强不愿被人戳破,她知道自己隐藏的的伤痛不愿被人知晓……
她全都知道。
秦墨轩将星淳儿拉入怀中,双手环紧她的腰身,俯身埋入她的肩头……
突如其来的怀抱让星淳儿措手不及。
她本想就这样跑掉,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这样可能会让秦墨轩好受一点。
可是……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星淳儿踮起脚尖,双手轻轻环上了秦墨轩的脖颈,柔柔的轻轻拍着他。
星淳儿知道,秦墨轩现在需要一个安慰,需要一个陪伴。
就像自己曾经难过想要的安慰配陪的样子,星淳儿就这么做了。
秦墨轩:“她说,要我放弃一切,不要沉浸仇恨与过去,要我重新开始;她说,要我不要恨他们,放过他们就是放过自己;她说,就算她背负着千古骂名,她甘愿受着,不让我在多做抗衡;她说,她不会在回来了。她不要我难过,让我好好活着。”
微弱的气息喷洒在肩头,柔柔的声音自耳边传来。秦墨轩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却听得星淳儿心疼不已。
“可是,我怎么能放过他们呢?我做了这么多,不就为了与这个愚蠢的世界抗衡?她不会再回来了,我怎么能不难过,再轻松快乐的活着呢?”
每说一句,秦墨轩的怀抱便紧一分。就好似他的心,每说一句,就如针扎一般缩紧,就更痛苦一分。
“我好想她。”
那一刻,秦墨轩就如一个思念母亲的小孩子。他纯洁真挚的说出他内心最柔软的期盼,可却掺杂了满满的心痛与绝望。
明知有的人再也见不到了,但思念还是如潮水一般涌入。除了百般心痛,他还能怎么办?
“想她就见她吧。”
秦墨轩身子微微一怔,耳边传来星淳儿柔和甜美的声音。
她说:“那件华服,我穿给你看,好吗?”
那件唤作盼君来的华服,萧皇妃此生只穿过一次。就是那日承德楼之上,她穿它跳完最后一支舞……
它让她的绝美容颜与美奂舞姿印入了世人的脑海。
“好。”
······
如玉素手婉转流连,清风带起衣带裙裾飘飞;一双如烟星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身影变化带动步摇流转,乌黑及腰长发随之柔美飘动,仿佛滑过秦墨轩心尖……
流转回袖,歌愁敛翠。青云般慢移,旋风般急转,仿若舞蹈出诗句里的离合悲欢。
轻盈优美,婀娜多姿。神形兼备,韵味十足。印人眼眸,夺人心神……
一身盼君来,一舞与君别。
或许谁都没有想到,星淳儿居然会跳这支舞。
自当年萧皇妃一舞名动天下,‘与君别’便成为了所有世家名门女子必学的名舞,但却再无有能令此舞惊艳之人。
星语嫣学这舞时,星淳儿曾偷偷跟着星语嫣的老师学了三个月。
以她的身份,是不配学的。
可这支舞第一次出现在星淳儿眼中,就深深印入了星淳儿的脑海。那份感觉,那份所表达的情感,星淳儿都不禁为之动心。
这是星淳儿会的第一只舞,也是唯一一只,更是第一次跳给别人看。
那柔美的身影落入秦墨轩眼底,他仿佛看到了当年承德楼之上那个女子。
他好似明白了,为何世间再无人跳的出这么惊艳的舞蹈。
她们没有这件‘盼君来’,更不能诚心感受‘与君别’的情感。
那件纯白华服是那么的清素淡雅,那么的端庄尊贵。上面秀满了尽数绽放的鲜红花朵,两种颜色对比那么强烈,那么让人为之动容。
那些花朵有名字,叫期盼。
这支舞蹈被星淳儿跳的那么让人为之心动,随之心痛。仿佛跳出了那种期待,爱恋,却又无奈,不舍得遗憾。
这些动作流转也有名字,叫不舍。
秦墨轩这才感受到娘为这舞蹈取名字的寓意。
盼君归来,望这最后一眼,圆了心底的爱恋,与思念。自此一别,万里河山,烟雨缥缈,终不复相见。
盼君来,与君别。
女孩起舞,男孩赏舞。
沉默无言,却不知何时,两人都已泪如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