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莫辉的疑问也不无道理。
慕容寒虽然说抢了慕容圣的所谓的“小妾”,拂了慕容圣的面子,但两人毕竟有父子之实,慕容圣怎么也不至于逼得自己儿子叛变家族啊?
要说是因为慕容圣亟需浣魂雪心莲祛除火毒,借机突破大圣,那也只需让家族的弟子将慕容寒跟童飘云两人抓回家族就可以了,何必下达追杀令呢?
听到莫辉的疑问之后,慕容寒的神色变得悲痛莫名,似乎是不愿意提起自己的伤心往事。
看到慕容寒哀伤的表情,莫辉感觉问的太多也确实不好。
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尤其像慕容家这种大家族,家族内部的情况纷繁复杂,万一问到慕容寒的伤心往事,慕容寒不愿提及也是情有可原。龙尚且有逆鳞,更何况人呢,谁心里还没有根刺呢?
于是莫辉便又对慕容寒解释道:“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失言了你别见怪,你要是不方便说的话……”
然而还没等莫辉说完,慕容寒便打断了莫辉。
“不,莫兄你误会了,”慕容寒顿了顿,思索了一下便又对莫辉解释道:“我与莫兄一见如故,没有什么说不得的。而且我自小在家族中便被众人疏远,空有一腔心事却无从诉说,如今有个人能听我诉苦,我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会见怪呢。只是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讲起。”
慕容寒思索良久,便对莫辉说道:“莫兄你虽非天域中人,但也应该知道,原本的天域并不只有三十六个天部而已。”
“一百零八个。”莫辉说道。
莫辉虽然没有接触炼魂太多时间,但这种常识莫辉还是有的。
慕容寒点了点头,便又说道:“没错,原本天域有一百零八个天部,后来诸天混战,各天部之间相互吞并,最终形成了如今的三十六天部。”
“而我母亲便是原本一百零八个天部之一——明瑶天香家的家主。”慕容寒说道。
“明瑶天?”莫辉茫然道。
莫辉对如今的天域各天部都不甚了解,更何况以前的那一百零八个天部呢?明瑶天的名号,莫辉连听都没听过。
莫辉对八荒的历史和各大势力都很清楚,但对于八荒之外的风土人情却只是一知半解,更不必说天域的情况了。
毕竟剑岚大陆那么大,莫辉才活了多少年,怎么可能把剑岚大陆的历史沿革,风土人情了解的那么清楚。
“嗯,”对于莫辉茫然的反应,慕容寒似乎也是在预料之中,“也不怪你不知道,其实我也是到十四岁那年才知道这实情的。”
“我一直以为我母亲去世了,但我一直不知道她的死因,家族里的人也都对我母亲的死讳莫如深,没有人愿意提及,而我甚至连她的名字、她的背景都不知道。”
“直到后来,我十四岁那年误入家族禁地七星天狱,才揭开这一段尘封往事。”
说到这里,慕容寒的神情变得悲恨交织,可见这一段往事定然对慕容寒影响颇深。
“七星天狱为家族重地,关押的都是实力高强的家族叛逆或者十恶不赦的家族死敌。因为他们都有剩余的利用价值,但又畏惧他们实力强大,所以慕容家特地建造了这监狱,又在地下设了一座困龙大阵,将这些囚徒的行动封锁。”
“七星天狱位置隐蔽,只有家族内位高权重的人才知晓七星天狱的具体位置。但也许是天意使然吧,我竟然误打误撞地找到了七星天狱的入口。”
三千世界,三千变化。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很多事情都是因为发生了一些巧合而走向不同的方向。很多事情都巧合得令人不敢相信,但就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到头来只能归结于天意,天意弄人。
莫辉听慕容寒诉说他的身世,就如听说书一般精彩,莫辉本以为自己就已经挺惨得了,没想到慕容寒竟然比自己还惨。
在这乱世之中,命运多舛的人数不胜数,而如莫辉与慕容寒这般尚有一丝反抗之力,更是为常人难以奢望。
如今兵荒马乱,烽烟四起,沃野千里却无一人耕织,以致人皆相食,白骨遍野,千里无烟炊之气,农家无冠带之人。
剑岚大陆之中,各路诸侯争权夺利,日日相攻,无战不欢,使得民尽流离,邑皆荒毁,劫盗蜂起,流寇横行,以至于平民起义层出不穷,成为乱世之中的又一股力量。
当然这些是后话了,现在莫辉和慕容寒能否逃脱四大势力的追捕还是未知之数,他们那里有闲心去关心天下大势。
再说回慕容寒和莫辉两人。
慕容寒是如何发现七星天狱的入口的呢?
原来,慕容家坐落在天河之滨,而天河有许多支流,其中有一支便流经慕容家。
慕容寒因为身染火毒,一旦体内火毒发作便会体热难耐,于是慕容寒每次练功时都会在河边练功,一旦火毒发作,走火入魔,慕容寒便会跳入河中来冷却火毒,平复心神。
有一次慕容寒修习魂技,结果火毒攻心,走火入魔,而当时慕容寒体内的火毒已深入骨髓,形势严重。慕容寒跳入水中后便失去了意识。之后慕容寒便顺着水下暗河漂流,竟然流到了七星天狱的入口处。
慕容寒也没想到家族禁地七星天狱竟然如此隐蔽,怪不得家族众人都不知道这禁地的所在。原来这禁地竟然建在天河河底暗流之中,而且还与家中的水下暗河相通。
因为禁地隐蔽,平日里无人问津,只有家中长老和家主才会偶尔前来,所以慕容寒眼见四下无人,受好奇心驱使,便擅自闯了进去,想要一探禁地究竟。
七星天狱一共只有四个牢房,关押的都是实力高强的重犯,但因为受困龙大阵的影响,这些重犯无法发挥魂力,再加上被慕容家秘制的玄铁锁链捆住,简直是插翅难飞。
而慕容寒发现七星天狱时,其中三间牢房已经人走牢空,其中的犯人应该是已经被家族秘密处决了。
慕容寒出于好奇便小心地去看了一下最后一间牢房,发现里边竟然关押着一个女人。
这间牢房两侧的岩壁之上各有四只龙首,共计八只龙首,每只龙首皆口中衔环,与一根玄铁链相连接。
这八根玄铁链最终皆汇集于这间牢房中央,将牢房中的女子牢牢捆住,可见慕容家族对这女人也是颇为忌惮。
感觉到似乎有人前来,牢中的女人便慢慢将头抬起。凌乱的头发将这女人的半边脸都遮住,但那女人依然可以透过发间的空隙看清外面的情况。
而这女人一抬头,慕容寒和这女人都震惊了。
两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慕容寒只是呆呆地站在牢房门口,对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感到震惊、不解,甚至害怕。慕容寒想过无数种可能性,但每每想到自己的身世,慕容寒总会往不好的方向想去。
相比于慕容寒,那女子在一瞬间震惊之后,眼泪竟然夺眶而出。
“孩子,孩子……”那女人顿时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嚎啕声撕心裂肺,似乎将她压抑多年的感情也一并宣泄而出。
慕容寒呆站在牢房门前,隔着牢门和铁栅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我……娘?”
听到那女人叫他孩子,慕容寒便知道,他心里最坏的那个可能性,应验了。
那女人不知是因为太过悲伤还是太过高兴,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只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一个劲儿的拼命点头,涕泪交零,泪如雨下,原本美艳的脸都哭的变形了。
而慕容寒此时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不敢接受,只是一脸惊讶、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不停流着眼泪的女人。
这件事实在是令他感到不可思议,自己一直以为已经去世的母亲,现在竟然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以一个家族重囚的身份。这让慕容寒实在是难以接受。
慕容寒曾经也想象过,自己的母亲没有死,家族里的人含糊其辞,其实都是在欺骗他。慕容寒也幻想过他有朝一日能与自己的母亲相见,但没想到母子竟然会在这种情形下相认。
现在两人真正见面,慕容寒反而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慕容寒甚至很想说服自己,自己年幼丧母,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母亲。但两人的长相……实在是相似,简直可以说一模一样。而且从她的反应来看,她一眼就认出慕容寒是自己的儿子,可见她是知道许多内情的。
那女人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试图想要挣脱锁链,但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
慕容寒看着女人做着徒劳的努力,心里莫名的竟然感觉到有些悲痛,眼泪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什么感觉,但就是心痛。
慕容寒在家族之中饱受欺凌,但依然凭借坚强的意志活了下来,就是因为他心里还有牵挂,一个是母亲死因不明,另一个则是恋人童飘云。
如今母子相见,本该有说不出的话,但现在两人隔着牢门,反而只是不停地流着眼泪,所有的疑惑、隐情都被抛诸脑后,所有的话语都在这一滴滴的泪水之中了。
慕容寒日夜思念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又何尝不思念自己的儿子呢?母子二人的相思之情,都随着眼泪宣泄而出。
就这样,两人在牢里牢外,哭了不知道多久。
“哈哈哈哈——”慕容寒的母亲可能之前喜极而泣,现在将内心压抑的所有感情哭出来后,拨开云雾见青天,反而扬声大笑起来。
慕容寒看到自己母亲放声大笑,便一改哭容,将眼泪和鼻涕擦掉,也随他母亲一样仰天大笑。
两母子又笑了许久,心内的阴霾也随笑声被一扫而空。
母子相见虽然没有说几句话,但一哭一笑之间,便已将隐藏心中多年的感情表达出来。
慕容寒的母亲与慕容寒长相极似。
慕容寒长相俊美,五官立体,棱角分明,可以说都是随母亲的长相特点,不过慕容寒的母亲不似慕容寒一般冷若寒霜。慕容寒的母亲眉宇之中透着一股英气,而且相较慕容寒而言,母亲更显瘦削,因此平添了几分美艳之感,可以说攻气十足。
此时,慕容寒的母亲眼神中不知道是哀伤和悲痛,还是欢欣和渴望,亦或者是悔恨和震惊,但不管怎么样,她看向慕容寒的目光始终是温柔的。
“哼,那慕容老贼倒也未曾失言啊。”慕容寒的母亲突然冷笑道。
慕容寒将心情平复,随后便向他母亲问道:“娘,你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吗?您为什么会被家族囚禁在禁地里面啊?”
随后,慕容寒的母亲便向慕容寒讲述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慕容寒并非慕容家的子嗣。
慕容寒的母亲名叫香卉窈,乃是原本天域之中的明瑶天香家的家主。
明瑶天本是天域之中最大的天部之一,曾经的声势一度直逼玄霄天,而作为明瑶天掌舵人的香卉窈更是六魂九魄的半步大圣高手。
当时的天域之中,香卉窈乃是仅次于玉婵夫人和帝玄天的唯一一个半步大圣境界的人,那时的慕容圣虽已成为慕容家家主,但实力也不过六魂六魄而已,可见当时的明瑶天势力之强盛。
可惜,当时诸天混战,明瑶天与妖皇天邻近而一直被妖皇天视作眼中钉,从而一直被妖皇天打压。
妖皇天实力虽强,但毕竟为人族大敌,因此除了明瑶天,妖皇天还与其他诸多人族天部作战。明瑶天虽疲于应付妖皇天侵扰,但由于压力分散,因此尚可与妖皇天形成暂时的拉锯战局面。
但令香家没想到的是,慕容家竟然狼子野心,与妖族狼狈为奸,趁着香卉窈刚刚临产,实力大减之际,从背后偷袭明瑶天。香卉窈虽然实力强大,但刚产子不久,根本无力对抗两大势力的联合绞杀,很快明瑶天便被妖皇天攻下。
明瑶天的地盘被妖皇天占据,而香家众人则被七星天慕容家俘虏,香家的诸多法宝仙药也被慕容家收缴。
香卉窈为保留香家血脉,趁慕容家家主失神之时,施以秘术,将她的弟弟和两个侄女送到了下界圣地之中。而香卉窈因为魂力不足,只能转移三人下界,所以便抱着杀身成仁的想法,准备和刚出生的儿子一同赴死。
慕容家家主原本十分震怒,想杀掉香卉窈母子,但留着香卉窈还有用处,所以便将香卉窈关押在七星天狱中。而且现在木已成舟,杀了香卉窈也于事无补。至于那三人,逃了也就逃了,反正三个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慕容家之所以勾结妖皇天覆灭明瑶天,除了想要得到香家的诸多法宝灵药之外,更是觊觎香家的一件八颗心的兵器——血月飞花。
兵器一旦到达八颗心,便可化形成人,具有人相,且威力之大,绝非七颗心的兵器可比拟,当世之中,八颗心的兵器也不过寥寥数件而已。
原本血月飞花一直作为香家的秘密,只有香家的高层知道,但慕容家野心熏天,在各个天部都插有细作,慕容家的细作深入香家高层,将此秘密探听到,于是慕容家便开始筹划消灭香家。
但事成之后,慕容家清点战利品,却并没有发现血月飞花,因此打算以香卉窈之子作为要挟,逼问香卉窈。
这个孩子,正是慕容寒。
对此,香卉窈自然不肯就范,之后慕容家主便心生一计。
慕容圣向香卉窈许诺,慕容家可以为香家代养她的儿子二十年。二十年后,慕容寒成人,香卉窈就要告知慕容圣血月飞花的下落,同时慕容家将慕容寒逐出家门,让其自立门户。
香卉窈虽然不知道慕容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肯定没安好心就对了,尤其慕容圣说会将慕容寒逐出,香卉窈死也不可能相信慕容圣这老狐狸会放虎归山,给自己留下后患。
不过既然能给自己的孩子多活二十年的机会,而且二十年的时间,说不定能发生好多意料之外的事情,香卉窈没有理由不接受,于是便口头答应了慕容圣。
之后慕容圣便对外宣称慕容寒是他的儿子,并谎称慕容寒的母亲已经去世。而除了家族几个高层之外,慕容家众人皆对此毫不知情。
其实慕容圣老奸巨猾,他也心知肚明香卉窈不会相信自己,但香卉窈也别无选择。
慕容圣之所以愿意代养慕容寒,主要是因为慕容圣修习了一门心诀和一门秘术。
这心诀名为吞火诀,乃是一门六灵心诀,是当初慕容圣以极大的代价向大夏王朝的焚凰殿换得的。因为慕容圣的魂图乃是两火共生,修习火系心诀对于炼魂来说事半功倍,尤其这本心诀除了能养育体内自身的火之外,更可将其他人体内的火强行吞食,作为自己体内火的养分,十分霸道。
因此当慕容圣意识到香卉窈的儿子体内有三种火之后,便心生吞食之意。待到慕容寒成年,火力发育成熟,便可趁势将他的火吞食,大大提升自己的实力。
而慕容圣修习的这门秘术,名为须弥咒,是慕容圣率领七星天征讨另一大天部须弥天时,缴获的战利品,乃是一门第六变的秘术,也就是迷幻之术。
施术者释放须弥咒时,凡心神不定者皆会被咒文感染而迷失神志,虽不能动,但口能言。
现在香卉窈已经做好赴死的打算,心志坚定,难以被须弥咒动摇。但二十年后,香卉窈必定念子心切,到时只要让慕容寒站到香卉窈面前,香卉窈必会心神不定,那时施咒,定是手到擒来,届时便可诱她说出血月飞花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