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我跟路小北商量好,待会儿由她引走路森亚,而我将偷偷潜进路森亚的书房将丽娜小姐的照片悄悄塞进他最爱的书里,这样路森亚发现丽娜小姐的机率就很大了。
可就在我刚刚摸进路森亚的书房时,没想到就听见有两个男人争吵的声音渐渐靠近书房。我情急之下只能蹲下缩起身子躲在书桌低下,握紧双手不住的祈祷路森亚不要发现我。
书房门被路森亚大力的推开,又“砰”的一声撞在一起紧紧关上,只剩沉重的声音不断的在回响。
“络绍笙,你又来?”
我躲在书桌下,看不见来人的面貌,只能从路森亚的话语中知晓来人原是络绍笙。
“替乐卿过来看看你!”络绍笙并不似路森亚语气一般急躁,只是淡淡说:“森亚,听说你找到那个小姑娘了?”
“你管不着!”
络绍笙轻笑出声,他靠近路森亚贴在他耳边,轻声说:“森亚,你斗不过我的!”
“络绍笙,我有没有说过路家不欢迎你!你给我滚,滚!有多远滚多远!你要是敢再来,我就放藏獒咬死你!滚!”
我从没见过路森亚像现在这般模样。他眼底的怒火,仿佛就要将他眼前那依旧一副云淡风清的男人吞噬,再将其燃烧殆尽。在狭隘的空间里,我实在是憋屈得慌。我想偷偷探个头出去看一眼,没想到直接一脑袋撞在了书桌上,疼得我一瞬间大叫了一声:“哎哟”!
我捂着脑袋,心想:糟了,这回是真的要死了!
身后的椅子被拉开。我缓慢的转过身,右手不断的揉着磕痛的额角,抬头偷偷张开左眼,瞄见路森亚正黑着一张脸严肃的看着我。我一咧嘴发出一连串的“嘿嘿”傻笑,企图能够降低路森亚的怒气值,以免他爆发时产生大量暴击,让我死的太快。
“出来!”
我双手撑地,慢吞吞的爬出来,蹲在路森亚的面前画圈圈。
“怎么回事?”
“没啥。”
“快说!”
“真没啥。爸……我就是想找个妈。”
“路小北?”络绍笙发出试探性的一问。
我惊奇地站起身,回过头问他:“叔叔,你认识路小北吗?”
络绍笙看见我的模样一瞬间呆滞在了原地,他目光如炬,露出讽刺的一笑说:“森亚,你成天看着‘她’的脸,不会觉得心痛吗?”
我没听懂络绍笙的话,哭丧着整张脸,朝向路森亚问道:“路森亚,我很难看吗?”
路森亚迟疑了片刻,轻轻将我揽紧怀里,声音哽咽得安慰我道:“我的女儿最漂亮了!”
“尹晓陌……没错吧,森亚,我没记错吧?”络绍笙自顾自的说道:“尹晓陌,过来给络叔叔看看,好吗?”
我靠在路森亚的怀里,闷闷的说道:“我不去,你说我难看!”
路森亚沙哑的声音,仍旧威严无比:“络绍笙,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尹晓陌,你想见妈妈吗?”
络绍笙的话,无疑对一个渴望母爱的孩子来说,好似雪中送炭一般。可我却不是那个渴望爱的孩子,我无情的回答他:“路森亚让你滚,你就应该有尊严的走掉!再也不要来路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恬不知耻地继续纠缠!”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竟然会说出来这样狠烈的话来。总之,我听见络绍笙说的那些话,就无比厌烦!是的,我没有母亲,我从一开始就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以后,我也不需要一个虚情假意的女人,以“母爱”的名义进入我的生活!
络绍笙惊讶于我过于狠烈的话语,一时间呆愣住原地。而后,他抬起脚步愈走愈远,笑声也随后传来:“哈哈哈,森亚,她不愧是尹乐卿的女儿,你看她说话的样子像不像当年的她?”
“滚!”路森亚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吼声,全身筋疲力尽的跪在了地上。
那天,我并没有把照片放在路森亚最喜爱的那本书里。回到房间见到路小北时,我也无精打采地对她爱搭不理,倒头便睡。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我根本无力消受。我不清楚他们那辈人究竟有什么恩怨情仇,我既然过上了这样安逸的生活,我就想一直以逸待劳下去。年幼时的那段日子,我只想将它们尘封在我的记忆深处。虽抹不去,但也永不要再提起。
忽然间,我了解到白天的愤怒来的显然情有可原:络绍笙触及了我的底线,他拿我最不愿与人分享的过去,与路森亚在做一个赌。路森亚抑制不住的痛苦,准确地证实那个叫做“尹乐卿”的女人,就是抛弃我的母亲。
活在当下愈是安逸,回头想想愈是暗潮汹涌。
何时睡着我并不知晓。清醒的时候,天刚刚亮。“尹乐卿”这三个字,就像是烙在了我的神经里一样,挥之不去。我再无心睡眠,去卫生间洗漱。
水流的声音是那样的刺耳,镜子反射出锁骨下的刺青是那样的刺目。灯光下的我昏昏沉沉,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了地上。
巨大的碰撞声震醒了熟睡中的路小北,她慌慌张张的跑到卫生间,看到倒地陷入昏迷的我,大喊道:“叶婶,叶婶,快去找季昕叔叔,晓陌昏倒了!”
“没什么事,小孩子着凉了有点发烧,打几针就好了。”季昕跟路森亚打过招呼,便拿起一边的诊疗箱走了。
素荏小姐微笑着坐在我的床边,专心为我输液。她是季昕的助手,是三年前季昕从外面带回来的养女。
季素荏是个安静寡言的淑女,平时看看医书,或者时常跟着季昕叔叔去大学里做些学术研究。不过,她与季昕的关系好像并不融洽,时而疏远、时而亲昵。
我和路小北都非常喜欢她。她不似学校里成天叽叽喳喳的女学生,也不想家里毕恭毕敬的保姆,她有着我们这个年纪不拥有的成熟与冷静。
花朵一样年纪的我们,总爱做长大成人的美梦,却不曾想过大人的世界充满了残忍与无情。
可,就是这样看似理智的女生,成了我们这辈子永不敢触碰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