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泊中映出的那一轮明月,寂寞依旧。
莫唤夜踏着冰冷的砖石,步履轻快地踏进了琉璃所住的小庭院。
这也是他不愿意给她位份的原因,宫廷斗争,繁文缛节,都与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格格不入。
周围的宫人们无声地退却,青儿见了皇上的身影马上跪拜着:“奴婢参见皇上。”
莫唤夜挥了挥手命她退下,琉璃听见声响猛然回头,笛子仍在手中,发丝缠绕在唇边。
“皇上,夜色清冷,您怎么来了?”琉璃的声音夹杂着一些冷漠。
“璃儿,你怎么了?”莫唤夜上前去,却被她躲开了手。
琉璃难以在深宫中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她本身就是至情至性之人,但她发现,这里,不需要真性情。
“皇上恕罪,我……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手炉冷了,奴婢去换一壶炭火。”她找了个借口想要离开,被莫唤夜一把拉住。
他夺过手炉放在手中,点了点头,“是有些凉了。”
随后他把手炉放在一边,紧紧地握住了琉璃的双手,慢悠悠地说道:“不碍事,我来给璃儿暖手。”
“谢皇上,奴婢不敢劳烦皇上。只是……不知道皇上先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璃儿,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那么见外,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之间,不需要以君臣相称!”
“那好……皇……唤夜,你说过,一年后就会放我离开,还算数的,对吗?”
“你过的不开心吗?”
琉璃没有说话,心中在想,这种虚情假意的戏,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你怎么又在发呆了?”
琉璃笑笑,说:“我只是在想,这种日子还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皇上不是已经有了新宠吗?奴婢不求恩宠,只求早日出宫,恢复自由身。”
莫唤夜向来沉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愉悦,他笑着问:“这是璃儿在耍小性子么?吃醋了?”
淑妃不是说过,皇上最讨厌争风吃醋的女人么?怎么好像他并没有不开心的样子?
琉璃扭过头去不再看他,自古帝王多无情,她是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女孩,自然不甘心一辈子守着一个虚情假意的男人。
“璃儿,我的璃儿,你看着我。”莫唤夜抱紧她,轻声说:“你相信我,我这么做,是为你好,也是为了这个国家好。”
“为了国家好我可以理解,可是,你宠幸其他女子,还说是为了我好,我难以相信。天色不早了,我该睡觉了,皇上您请便。”
“既然是请便,那么我就留下来陪你吧。”莫唤夜一把抱起了她,衣袍随着动作轻舞飘荡。
突然被抱起她本能地揽住了莫唤夜的脖颈,这一刻,她在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看见了认真。
他对我是认真的?
可能是他对我的新鲜感还没有过去吧?才过了一个月,我就提出要出宫,他当然没那么容易答应我的!
他见琉璃紧紧地环住了自己,眼中满是笑意。
这一夜,她梦见了神。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她很奇怪,以前都是在自己接近绝望的时候,才会响起这个声音,可是现在她正在和心爱的人同榻而卧,为何会听见神的声音?
“嗯……我好像没什么愿望了……”
“真的没有?你不爱他吗?”
琉璃沉默了,她也不知道,这种感情究竟是不是爱。
“那好,我换一个问题。你想他永远爱你吗?如果你求我,我可以让他,永永远远只爱你一个人,纵然再美的女子,也不会再入他的眼。”
琉璃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必了,至于他会爱我多久,就由他的心意来决定吧,我不想强求。”
“呵呵,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孩子。居然会拒绝我的力量。”
“不是拒绝你的力量,而是在感情上,我想靠自己。”
“好,那就看看你自己的实力吧。”
神说完这一切就消失了。
琉璃并没有把这个梦放在心上,对她来说,梦只不过是大脑中的潜意识而已,也许,她心里曾经希望过莫唤夜对自己专一,但她还不至于为了儿女私情向神明祈祷,那样也太不科学了吧!
但是,过了几日后,她突然得了急病。病来如山倒,太医们对这种从未出现过的病症素手无策。
莫唤夜收到消息后,边吼边奔冲进了她的房间,一直喊着她的名字。
“璃儿,你到底怎么样了?”他穿过一地跪拜的宫人来到了琉璃的病榻前。
“唤夜……我……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浑身好痛……好冷……我是不是……要死了?”琉璃虚弱地睁开了充满泪水的双眼,断断续续地说道。
“璃儿……你一定很难过……你满脸都是虚汗……”莫唤夜心疼地为她擦拭着额角的汗水,尔后转身训斥着太医们:“还没有拿出方子吗?一群废物!”
“皇上……微臣们仔细研究过姑娘的病情,实在……实在是从未见过此病症……还,还需要一点时间……请皇上恕罪!”
“如果治不好她,朕要你们全部陪葬!”莫唤夜大吼着,其他的宫人和太医们也在心底打鼓:皇上虽然向来心狠手辣,可是他如此震怒,貌似还是第一次。
他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是为什么今天却一反常态?
难道说,这个连位份都没有的小丫头,令他动了真情?
琉璃强撑着支起了身子,紧紧地扯住了莫唤夜的衣袖,哀求着:“如果我死了,请不要怪罪于太医,医者父母心,他们也都尽力了……”
莫唤夜心疼地看着她,皱起眉头后说:“是他们办事不力,理应受到惩罚!”
琉璃摇摇头,她不想以自己的性命牵动那么多无辜的人,“这本就是我的命,你就依我一次,好吗?皇上,奴婢求你了。”
她连皇上都叫出口了,如今生命垂危,还能拿她怎么办呢?似乎,他已经不能拒绝琉璃的任何要求了。
“好吧,我答应你就是。”
这时候一个宫女端了一碗汤药过来,说:“这药虽然不能使病痛痊愈,却也能暂时续命,还请姑娘趁热服用。”
“拿给朕吧。”莫唤夜伸手。
宫女有点难以置信,难道皇上要亲手给这个小丫头喂药?
这丫头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啊,也就是长得还可以,可这深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女子了,为什么皇上会一反常态?
不管怎么样,宫女当然不敢怠慢皇上的命令,还是带着惊愕把汤药交给了莫唤夜。
他接过汤药,用汤匙舀了一口,放在唇边细细地吹了吹,再喂到琉璃的唇边。
琉璃静静地凝视着他,几乎忘记了张开口。
莫唤夜疑惑地抬起头来,问道:“璃儿,你怎么了?药虽然苦,可是良药苦口啊。”
琉璃连忙收敛心神,摇了摇头,乖乖地张口,喝下了莫唤夜喂来的药。
喝完了药,淑妃娘娘和绯颜也前来探望了琉璃。
“琉璃姑娘……她怎么了?怎么会生的如此重病?”淑妃惊讶地问道,毕竟前几天她还好端端的,如今已经生命垂危。
绯颜畏惧地看了一眼莫唤夜,然后紧紧地跟在淑妃身后默不作声。
“不知道,好像是突然发作的疾病,如今天气寒冷,淑妃你也要小心身体。”
听见皇上还惦记着自己,淑妃心里有些欣慰,反观绯颜,她似乎有些不开心,毕竟皇上当初可是从她的chuang上离开后,就是直接到了这个女人的地方。而且,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见过自己。
现在她突然间生了重病,是不是表示自己重新得宠的机会又来了?
“皇上您也不要太忧心了,琉璃姑娘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绯颜也假惺惺地劝道。
“回皇上,微臣已经对琉璃姑娘的病情有了大致的掌握了。”太医启奏着。
“既然有掌握,为什么还不尽快医治?”莫唤夜催促着。
“臣斗胆,若是继续医治的话,这腹中的皇子必定难保,还请皇上先饶恕微臣的罪过!”
“你说什么?璃儿有了皇子?”
“是的皇上,只不过……姑娘在上次小产尚未完全康复的时候,再次怀上身孕的……即使没有这场急病,恐怕也难以健全地诞下皇子……”
“是朕的错……!”莫唤夜许久没有这种悔恨的心情了,他恨自己,恨天意!
病榻上的琉璃也听到了太医的话,刚刚被莫唤夜修好的心情,似乎一瞬间,全部都碎掉了。
又是因为他!
“太医,请尽力医治我吧。皇上曾经说过,这宫里不缺宠妃,更不缺愿意为他生孩子的女人。”想起这句话,她便努力劝自己,要对这个男人冷情,冷心。
琉璃啊琉璃,你向来是聪明的,怎么会忽然相信起帝王的情?
他或许是喜欢自己的,但正如他曾经说过,不缺宠妃,不缺孩子。
原来,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全部都是一厢情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