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铃没有丝毫大仇得报的快感。
他只觉得那个人看他时目光中恨意浓烈得惊人。
“祁掌门,”莫铃很客气地开口道,“您刚才也听到了,现在杀了他也不会对啸月阁造成很大的影响,
“不如留着他,废去一身武功关起来。到时候自会有啸月阁的人前来营救,然后……”
“哈哈哈哈好,”祁睢大笑,看向莫铃的眼神中带了些赞许和欣慰的感觉,“都听你的。”
“鬼使,你好狠。”轩遥死盯着面前在他眼里令人发指的惊影,怒气喷薄。
莫铃缄口提剑而上。
惨声被轩遥悉数吞咽了回去,只留一句:“惊影,我,轩遥,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算计,陷阱都是空话,莫铃漠然地看着滴着他血的逢苏,目光隐隐有溃裂之势。其实,他只是,不想他死而已……
为什么要这样做?
莫铃木然望着一室腥甜,隐约泛起恶心。他挣扎了一会,忽然痛苦地用头撞着桌子,好半会才缓下。
桌上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动作震了震,露出短短的一截墨色。是,以奇特方法绑在一起的,两缕发丝。一缕他的,一缕轩遥的。
他也未曾想过自己竟会成了巳辰口中那个施咒者。
可是如果能挽回这场令人啼笑皆非的死局,魂飞魄散,又有何惧?
——
“鬼使,你怎么了?”夜重阳担忧地看着眉头紧攥的莫铃。
“无碍。”他挣扎而出的声音有些沙哑。
莫铃感觉精神有些错乱,强撑着想要站起,却冷不防一个不稳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鬼使!!”夜重阳一惊,连忙追上去,却只见莫铃一脸平静地躺在地上对他摆了摆手。
“没事。”莫铃捋开不小心带落下来的叶子,都快生无可恋了。不过好歹也是习武之人,摔一下也不会怎么样,“你走吧,我待会去换件衣服就行。”
“是。”夜重阳虽然还不太放心,但也只好退下了。
……
说是明天才会回来的轩遥,踩着夜的边际抵达了府邸。
“惊影。”轩遥看着和衣在月下独立的莫铃,开口轻唤。
“你…回来了?”莫铃讶然地转头,像是还没来得及做好防备一样地捏住了衣袖。
“那一日,没有下大雨。”轩遥凝神望着面前人,说得很艰难。
“什么?哪一日?”莫铃难免觉得他有些不知所云。
“巳辰设置的机关被我师父师兄触动,山石崩塌的那一日。”轩遥狠下心来咬牙道。
莫铃顿时愣住了,混乱的记忆像是被一锤子砸开,而后重新排序呈现出事情的本来面貌。
没错,那天的确没有下雨。巳辰对这一切也的确不是毫不知情……甚至自己,还问过他需不需要帮忙。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到后来他突然就记不明白了呢?
莫铃脑海中一片冰凉,他被轩遥近乎质问的目光逼得紧了,不由自主就微微后撤了一些。
而这一后撤,在轩遥眼中即是心虚,是逃避,是…背叛。
“你骗我?”轩遥凉凉地道,“你隐瞒这些留在我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莫铃有些喘不过气来,藏在袖里的绝命好似时时刻刻都在准备着逃亡。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可听着轩遥说的这些话突然又有些委屈。难道不是他把自己带在身边的吗?怎么又成了自己居心叵测?
“惊影。”轩遥的语气里逐渐透露出一种疲惫的失望,眼底又忍着几分怒不可遏。
莫铃感到自己终究有些怕了他了,手臂像是自我保护一般地横在胸前,衣袖稍稍垂落便显现出那系在手腕上的小铃。
映在银白的月光中,也印入轩遥的眼底。
他几乎是瞬间又心软下来,锐色也稍减。
而对轩遥目光有所察觉的莫铃,却是顿时心凉。
所以,他说的不恨,他说的喜欢,喜欢的大概只是那个曾经在他孤单时陪伴他,愿意护着他的少年。
而对于那个把他关在地牢里,用刀一次次割破他手指的鬼使惊影,他是恨的。
那么,夹杂在其中的自己究竟算些什么呢?
“你的阿铃,已经死了。”
莫铃既平静,又冲动,声音里透着久违的隔阂与疏离。
为你而死的。
这句话莫铃没有说出口。
其实他到现在也没有明白,是痴痴寻觅的轩遥更蠢一点,还是一心想对他好却又做尽了狠事的自己更蠢一点。
这句话无异于颠覆了轩遥所有的不忍和温柔,致命的猜测一个个疯狂叫嚣着冲上来,把他的犹豫踩在脚下。
“你说什么?!!”轩遥又急又怒地几个跨步走到莫铃身前,不顾一切地出手将其拽住,而后就近扯到了房里。
门砰地合上了,总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铃想要反抗,想要逃开这个已愤怒得在失去理智的边缘的轩遥,却还是敌不过他的力气。
“你知道你说这话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吗?”
轩遥以危险的口吻在他耳边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