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幽冥迷幻
“呵呵,五哥过奖了!这次的事情牵扯到渊裂千古诅咒,稍微有一点处理不好,便有可能招来大祸!”摩碣饮下一杯,叹口气道:“那诅咒之秘只有父王与那末路王孙知道,这是破案的重要线索,我却一点不知!若是那末路王孙再无动作,从此隐匿行踪,只待诅咒应验,我却如何查起?再者……”摩碣说到这里,住口不语。
“再者就算你在诅咒应验之前及时查出凶手,阻止大祸,也难免知道了一些诅咒之秘的内情,引起父王之忌!”异释替他说了出来,接着道:“所以你向父王借了敛叔刃姨,一来他们的隐身术方便查案;二来他们是父王的心腹,你的一切行动皆通过他们透明地被父王掌握,这样便免去了日后父王对你的猜疑了!”
“嘿嘿……想不到我这点心思也被五哥看出来了!”摩碣面上露出一丝狡黠,“还有第三嘛,我发现殇瞬暗中也在派人查这件事,怕他给我捣乱,所以请来敛叔刃姨在我身边,让他有所顾忌,不好使坏,否则就让敛叔去父王那边告状!”
“十一弟果然好缜密的心思!”两人干了一杯,异释又道:“你可曾想过,渊裂诅咒这样关乎我朝存亡的大事,父王为何不亲自去查,却要拿它作你和七弟打赌之用,岂不是太过轻视了么?”
“这……我也有些疑惑,这几天隐约臆想了一些,却是不敢妄言……”摩碣看看四下无人,顿了顿道:“不过眼前就你我二人,我妄言一下也无妨!我猜父王之所以轻视,只因那诅咒根本不可能应验……几百年前的那场神魔大战中,父王虽昭告天下动用了渊裂城底带有千古诅咒的神秘异能,却不过是用来鼓舞士气的假话!”
此言一出,虽是借着酒力,摩碣也觉得自己有些大胆。却见异释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示意摩碣继续说下去。摩碣接着道:“传言那渊裂诅咒后患无穷,以父王的雄才大略,虽然当时年轻气盛,又岂会图一时之快,而置我族安危于不顾?据传曾经动用过城底那神秘异能的魔王史上并无记载,或是从无人用过,或是怕招到反叛而不敢声张。父王若是真的动用那带有诅咒的异能,自也应暗中进行,他公开昭告天下,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去启用此异能,只是用来震慑九缕敌军,提高军心罢?”
却见异释又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几百年前九缕一族惹得父王动了真怒,所以父王才举全族之兵攻伐。大战之前,父王确实是前去城底开启那神秘异能的!不过……”异释的双眉紧紧地拧在一起,用秘语道:“圣女师父告诉我,父王当时只动用了那异能很小的一部分,在他开启的一瞬间,便又强行将其封印了!”
“咦!”摩碣闻言大感诧异,问道:“这是为何?”
“或许是父王在那一瞬后悔了吧!”异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闷闷地喝下一杯酒,道:“你可知这次圣女师父为何要让我回来?”
摩碣一边替异释斟酒,一面道:“五哥虽常年在外,却是一直为我族尽力立功。如今魔都有潜在祸患,事关我王室,圣阿羽依自然要……”
却见异释并不置可否,摩碣情知圣阿羽依让他回来必然另有深意,便住口不言。就见异释又将眼前的那杯酒默默地饮下,面上现出一种极为古怪的神色,静静地道:“圣女师父派我回来,只因我这身与生俱来的逆灵气,与那渊裂诅咒有着莫大关系!”
“啊!”摩碣正自斟酒的手蓦地一颤,不可思议地盯着异释,心中隐隐猜到些什么,却又不愿相信。就见异释的目光变得黯淡而悠长,静静地道出一件秘事:“神魔大战誓师之前,父王便扬言要借用那股异能的力量扫平九缕,但他这项决定却被圣女师父极力阻止!因为一旦动用那异能,诅咒所带来的将是难以想象的灭族之灾。然而其时九缕族极为强大,父王又是年轻气盛,表面上答应了圣女师父,暗地里却打定了以硬碰硬的主意……”
“那一日夜里父王不听圣女师父的劝阻,暗自前往城底去揭那神秘异能的封印。待得圣女师父心生警兆,感应到父王的所为时,便匆匆飞往宫中,希望还来得及阻止。岂知圣女师父赶到时,远远便感到王城上空漫涌出一股冲天的邪怨之气,师父心道糟糕,暗叹为时已晚,直接便冲入城底那异能所在之地!”
“待她赶到,却见父王刚刚从那里出来。父王就如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一般,缓缓地拖着疲惫着身躯,几乎站立不稳,整个人身上没有一丝血色,见到圣女师父时,近乎苍白的眼中已透出一股悔意!后来才知道,当时父王刚揭开那封印的一线,才在刹那间知道那诅咒到底有多可怖!便在同时父王动用了全部修为,几乎赔上了性命,又将那封印强行封上了!”
摩碣心中暗道:原来父王年轻时也曾如此冲动,不过他能在刹那间悔悟,挽狂厄于即发,也算有大魄力了!
“父王虽然及时改过,但当时封印被揭开的那一线,已泄出了一些尘封千古的邪气!”异释叹道,“当夜宫中便发生了一连串恐怖难解之事,甚至有好几人莫命身死,父王已无力解决,幸得圣女与大祭司两人压了下去。父王被人抬回我母亲所在宫中安歇,其时母亲已怀了我有十二载,待他见到父王奄奄一息的父王时,腹中突然痛如刀绞,后来不久,便生下了我……”
异释没有继续再说下去,摩碣已然全明白了……五哥那身逆灵之气果然便是拜那渊裂诅咒所赐!
一时厅中寂静异常,摩碣心中既惊且叹,惊的是那城底封印仅只揭开一线,便已有如此诡异可怕的事情发生,造了一个足可逆反万物之灵的五哥,若是那异能全部动用,那诅咒带来的将是何等可怖的后果?叹的却是五哥这生与俱来的遭遇,竟是父王一手造成的!
良久,摩碣怕异释太过伤怀,便举酒笑道:“咱们兄弟俩真是同病相怜,你是逆灵之气,我却是逆天之气!怀胎正常是十五载,你十二载就出生了,早了三年,我却是在妈肚子里多赖了三年才出来,做个加减倒也正常。哼,如果这真是那诅咒在作怪,倒也算它眷顾咱们。这次那末路王孙想要诅咒应验,咱们偏不让他得逞,就让那股异能永远尘封在万人脚下,永无出头之日吧!”
“好!”异释面上虽是难掩淡郁,却也有魔族男儿的豪放性子,举杯与摩碣干了,笑道:“圣女师父让我回来,就是因为我这身逆灵气同那带着渊裂诅咒的异能算是同源同性,那诅咒爆发之前,或许我就会感应到常人难查的预兆!如此一来,就不愁此案难破了!”
“咦?嘻嘻嘻……我要吃,我要吃……”突然有一人从外面疯疯颠颠地闯了进来,那人披散着头发,一身华丽的衣服,却是被他穿得不伦不类,抢了几步路,忽地飞身而起扑向两人面前的酒桌,平平地伸出两只脏兮兮的大手,一把扣住了其中一只盘子,然后两只散漫无光的眼珠骨碌碌地朝两人转着。
“老六!”“六哥。”
来人正是六魔子宇奇,他早年失心而疯,只有两岁小儿那般的心智,如今整日便在王宫中乱逛玩耍,宫中诸人因他魔子身份,虽不致于欺负了他,却都避他赶他,唯有云姬素来心善,倒不曾嫌弃,因此这紫凝宫倒是宇奇常来的地方。
宇奇两眼不时向上翻着,一面用手抓着东西吃,一面朝两人呵呵傻笑。异释缓缓地盯着他,面上透出一丝奇异,问道:“老六,你最近去过什么地方?”
“呃,头疼,头疼……”宇奇瞅着异释,想是受他逆灵气所激,忽然挪了挪屁股离他稍远一些,白着眼道:“我才不告诉你,跟你说啦,你再跟那姐姐说了,她岂不就找到我了……不说……不说……”
摩碣看到异释神色,情知有异,便对犹自摇头晃脑的宇奇道:“你跟那位姐姐玩捉迷藏吧?她是谁,带我们跟她认识可好?”
“唔……她藏起来啦,你帮我找她好么?她是白天藏,我怎么也找不着她,可到了晚上,我一下子就能把她找着!然后就是我藏……”宇奇眨着眼道,“她很厉害,总是能很快找我……”
异释忽然道:“所以你就藏到城底去了,是么?”
“啊!嘘……”宇奇吓了一大跳,忽然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朝左右四下看了看,又对异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声道:“别大声说,要是让那姐姐听到了,她就更容易找到我啦!”
摩碣与异释对视一眼,均已猜出宇奇口中的那个“姐姐”来者不善。异释能感觉到宇奇身上的异样,想必是宇奇曾无意靠近过那神秘异能的封印之地。渊裂诅咒既为魔族绝秘,想那封印之地必也是极为隐蔽的禁地,而那个“姐姐”,定是借宇奇去城底探那封印的所在!
摩碣在宇奇身上探查一番,果然发现他被人种下了寻香符,倒不急于出手给他消去,转对异释道:“以六哥的魔子身份,又疯疯颤颤的,借捉迷藏出入城底当然不会引起他人太多在意!即便六哥出了意外或是误入禁地被发觉,那人借此寻香符时刻观注着六哥的行踪,只须远远地不现身便可免于暴露身份。哼,借此小小手段,竟把六哥变为自己最为得心应手的探子,那人确是有些智计!”
异释道:“你想怎么办?”
“我本想将寻香符移到我身上,今晚亲自扮作六哥潜入城底藏好,来个守株待兔!”摩碣沉吟道,“可是如果我亲自去了那城底诅咒之地,万一被人撞见只怕解释不清,此事还是借助父王身边的敛叔刃姨方妥!”
“老六!”异释对宇奇道,“今晚你再去城底,往深处走,让那姐姐找不到你好不好?”
“哈哈,好,好……”宇奇拍手大乐。
若有若无的紫霞轻柔地穿梭在王城的宫殿间,被漫天星辉一耀,流淌出静静的美丽。已是夜深,宫中人大多都已安睡,只有一批批的带甲侍卫来回巡查着。一阵微风吹过,好像是被刚才走过的那队卫兵的脚步带起,炎昭殿后的一块淡薄霞影之下却忽然冒出了一个诡异的女子身影。
那女子一晃闪入殿后,身上连发两道禁制,将眼前两名守卫如雕像般凝立在自己的岗位上,然后便径直走到一所暗门前,开启后,便露出一道蜿蜒向下不见尽头的石阶。
远远地还伏着两道人影,待看到那女子进入暗门,沿阶下去之后,其中一人道:“五哥,她果然来了!我猜她背后必有人主使,一会儿等她出来,我便随敛叔悄悄蹑在她身后,看看那幕后主谋是谁!”
“也好,我这身逆灵气难免被她发现,便先留下照看老六!不过……”异释的眉头微微一皱,“我方才观那女子的身形举止有些怪异……”说着悄悄对摩碣耳语几句,摩碣暗暗点头……
王宫中复又是一片轻柔的寂静,许久许久,待得一块稍浓的紫霞遮住大半星光,炎昭殿前又走过一队卫兵之后,殿中那道暗门忽然“吱呀”一声,那个女子的身影又闪了出来,晃出殿外,直化作一团暗影投入了殿间的紫霞中。
接着宇奇晃晃悠悠地走出门来,嘴中犹自傻笑不已,摩碣走上前迎着他身后隐身不见的敛刃兄妹,细语一番,三人紧随那女子追踪过去了。
这边异释也现身出来,欲上前去带离宇奇。却见宇奇忽地一拍大腿,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摇头道:“糟糕,糟糕……姐姐给的东西没带上来!”说着冲异释“嘿嘿”傻笑一下,不待他靠近便将身一返,竟又沿着石阶潜回城底去了。
异释本待阻止,却已不及,又好奇那女子究竟留给宇奇何种东西,便也潜了下去,紧紧随在宇奇身后。那石阶颇长,宇奇却是一路飞奔下去,跑得极快,一面口中拍手大叫着:“好玩,好玩!”不久走到阶底,就见下面极为广阔,城底石壁上不知涂了什么材料,发出淡淡的光亮,只照出数条斜向下的甬道来,宇奇像是认识路一般一头扎进其中一条,疯跑过去。
异释倒是第一次来到城底,路径不熟,只得随着宇奇左折右拐,两人渐入渐深,只怕已入了城底不下百丈,面前的岔道也渐自繁复起来。异释心道宇奇虽然痴傻,这路径竟是不曾忘了,心中暗暗称奇,蓦地眼前一阔,就见脚下呈现出一个方圆里许的巨坑。那巨坑深不见底,坑壁上镶了无数夜明水晶,将坑内照得柔亮。就见十数条宽阔石阶在坑中彼此纠缠着沿不同的方向蔓延下去,石阶与坑壁的交汇处,却都各自在坑壁上辟出一个石室来。
异释纵目向下望去,随着不见尽头的石阶,坑壁上一路密密麻麻不知共有多少石室,想来那神秘异能或许就封印在其中一间隐秘的石室里吧。就见宇奇欢叫着,于各石阶间来回纵跃着一路下去,异释跟着他,猛然间察觉不对,俯身朝宇奇疾贴过去,喝道:“站住!”
宇奇应声止住,一双眼呆呆地盯着异释,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不知异释为何叱喝自己,蓦地眼睛一亮,伸手指着身侧一条石阶上躺着的荷包,叫道:“姐姐的东西!”。异释凝住身形,却是微一踉跄,几乎立足不稳,脑中一阵玄晕,强忍着一把扣在宇奇肩上,叱道:“上去等我,若敢下来,我……杀了你!”一双眼霎时变得灰白,恶狠狠地盯着宇奇,手一扬使劲把他抛到坑上,顺势也把那荷包带了上去。
宇奇见到异释突变的怪异模样,只吓得哇哇大哭,落到坑上,动也不敢动,看到那荷包紧随着飞到身边,便拾起来把玩着,一边伸着脑袋向坑内偷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