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言已经好几天没到医馆去找清念了。
清念本人并不觉得奇怪,但是恢复了些精神不再胡闹的薛盏星却好奇的不行。
她哥哥前几天还剃头挑子一头热呢,一天削尖了脑袋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挤到医馆去,怎么这几天突然蔫了?
薛盏星既然好奇,就直接去问了。
结果被哥哥无情的丢出了屋子,想着自己又是一哭二闹三绝食了这么些天,竟然也没见到敬宇,心里非常不爽,就背着手蹦蹦跳跳的去找敬宇。
敬宇能去的地方无非几个,花园食堂小屋里各找了一遍。
竟然真的没找到。
敬宇从薛言屋子的屏风里走出来。
“谢了主子。”
毫无诚意。
薛言想打他“嗯嗯,不用跪。”
“主子我好想打你啊。”
薛言欣然同意“那打啊。”
敬宇摇了摇头“我才不给你找纪姑娘的借口。”
薛言耸了耸肩“你咋这么不可爱呢。”
敬宇戳了戳薛言的脸“你都闷了好几天了,再闷着连夫人都得来问我了,你到底郁闷啥呢。”
薛言作出无比头痛的表情“求你了我的小可爱,别再问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
敬宇抖了抖,表示他成功的恶心到自己了。
“你刚刚还说我不可爱来着。”
薛言拿起手边的折扇,轻轻的敲了敲敬宇的头。
“不许顶嘴!”
敬宇扒开折扇“无非是看到了清念姑娘悬壶济世风采动人,再看看自己年近三十还一事无成,每天饮酒作诗啃老,自卑了吧。”
薛言眯起了眼睛,折扇又回到了敬宇头上,这次很明显重了一些,因为敬宇白净的脑门立马红了一小块。
“管好你自己吧,信不信我现在出去大喊一声‘敬宇在这儿!’”
敬宇当然信。
藤劫并没有在京城呆很久,他回来一共两件事,一是及冠加封以及据说的皇后娘娘想他了,第二就是年关将近,藤家有些事情需要他露面。
皇后娘娘想他这一点,藤劫完全没感觉出来。
自己听说姐姐想他了,感动的不要不要的,进宫想要陪陪姐姐结果被人家一本书一句土拨鼠砸出来。
其他两件事,确实真的需要他。
随着年关的靠近,京城又忙碌了起来,薛言这几日被各家宴席的请帖砸的头痛,虽然各个家族都很小心的没有把日期排在一起,但总有那么几家是冲撞的,加上宴会必然要喝酒,哪有没日没夜的喝酒的呢。
有人忙,就有人闲,年关将至,医馆倒是闲了不少,清念每天空闲的时间多了起来,还没启程回家准备过年的学徒们或者是京城本地的学徒这几日天天吃的都是纪三姑娘做的饭,羡煞了那些已经回家的人。
藤劫忙起来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但清念却总能在南平郡王府里看见陈镇。
陈镇身子从小就偏弱,因为其母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他也不足月便出生,所以每逢寒冬,身体就要病上两场。
清念也格外留心,每次去看藤十七的时候,都会给陈镇把一次脉。
依旧是因为临近年关,清念这几日频繁的上街,但是年关还没到,纪清绯的祭日先到了。
薛言难得空闲了一日,准备上街散散心,许久未见清念,一方面是像敬宇说的那样,另一方面还是想看看,自己对清念到底是什么程度。
即使快要过年了,小商小贩们依旧没有收摊回家,加上依旧灯火通明,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年货也买的热闹,新奇的玩意也是数不胜数。
薛言却在一个算卦的小摊面前走不动路了。
算卦的是一个身穿亚麻素裙的女人,看着很年轻,但用一条黑色的纱绢蒙住了眼睛。
那女人既没穿故弄玄虚的道袍,也没摆阴阳阵法,只是放了个小桌小凳,人坐在里面,
脸上尽是意味深长的笑容。
桌子前面摆了张写了字的大宣纸,上面只写了四个大字。
无所不知
好生狂妄,薛言见到那张纸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但来往的人都行色匆匆,自己却停下了脚步。
“小公子可是有话要问?”
那女孩开口,声音轻灵温婉,伸出一双素手示意“小女子回京省亲,路过讨口饭吃,公子请坐?”
薛言本是不理会这种江湖神棍的,一概许之骗子,但如今却似蛊惑一般,挪不开脚,听之任之的坐下。
敬宇很蒙,他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不是去花街找姑娘么。
“需要生辰八字什么的吗……?”薛言开口问。
那女孩摇了摇头“什么都不想要,公子只需要告诉小女子你的名字就可以了。”
薛言抿了抿嘴:“小生名敬宇。”
那女孩挑了挑眉:“怎么,公子要问身后这位公子的事?”
薛言心中一惊:“恕在下无理……”
“既知无理。”那女孩开口打断了薛言“便不要开口问了。”
薛言抿了抿嘴“在下薛言。”
那女孩这才点了点头“威武将军薛家嫡独子,是小女子失敬了。”
薛言到没多惊讶,自己的名字在京城不算响亮但也不算稀有,知道也算不上什么。
“姑娘不需要问我想问什么?”
那女孩轻轻的笑了一下,从善如流的问了句
“公子问什么?”
薛言往后靠了一下“姑娘不是说,知道名字就可以了吗?”
那女孩低下头加深了笑意,薛言隐约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梨涡。
“公子,二十有八,却情窦初开为情所困,心中所思之人如此优秀,所以将自己困了起来画地为牢四面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却已无退路。小女子猜的可对?”
薛言收起了调笑的神态“姑娘继续。”
那女孩摇了摇头“我言尽于此。”
“姑娘,刚刚是在下目中无人了。”
那女孩倒也大方“公子问吧。”
“姑娘觉得,我已经爱上她了?”
那女孩呲了呲牙,这次薛言又看到了一个小虎牙。
“公子不是已经心中有数了吗,看到新奇的好玩意儿想和她分享,吃到好吃的会想拿去给她献宝,听到她说过的话会想到她,见到身边的人会想到她,其实缺席本身就是一种强调,她其实无处不在。”
薛言被说的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回什么,半响才缓缓的开口。
“最后一个问题……”
那女孩皱了皱眉“公子,还问,可是要加钱的。”
薛言当然不在乎钱两,他只是有些被说的坠心。
“最后一个问题,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那女孩听了这个问题,好笑的摇了摇头。
“其实公子只要想见,何时不都可以,不过我的答案是,马上。”
薛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您又在这儿招摇撞骗?”
那女孩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念念,我遇到了个很好玩的小哥儿噢。”
薛言还没来得及在震惊中缓过来,就听见另一个很熟悉但又不太熟悉的男声。
“您能不能别这么童心未泯,好多年不见了一张纸条让我们玩躲猫猫?”
清念的声音表示了认同“您还真是越活越年轻。”
那少女被一顿数落,耍赖的撇了撇嘴“你们两个就就知道欺负我,我不告诉你们好消息了。”
那少女话一出,清念瞬间没声了,那个男声也屏住了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了清念颤颤的声音。
“您……不是自己回来的?”
那男声干干的笑了一声“念姐你别这么、您也是,快点收拾跟我们走啊,野子也被我们拉出来了,这大冷天的。”
少女点了点头:“这就来,我这儿还有最后一个客人呢,等我收了钱,咱们就回去哈。”
说完真的转过头朝薛言一伸手。
“薛公子,十两银子不谢。”
清念有点头疼……
薛言平复了半天心情,一模腰间又不淡定了。
自己的钱袋子在清念那儿啊!!!!
现在转过头要……会不会太暧昧了,清念会不会讨厌啊。
藤劫也觉得很头疼。
这位小祖宗怎么就长不大呢。
薛言尴尬的踢了敬宇一脚,用眼神暗示他,敬宇却迷茫的眨了眨眼。
“钱!我没带钱啊你个傻蛋!”
敬宇白了他一眼:“聊了几句就十两银子!我上哪儿给你捡十两银子去!我一个月月钱也才一两银子!”
那位少女随手把凳子桌子都撇到一边,伸着手就等着薛言拿钱了。
清念叹了口气,从藤劫的钱袋里掏出十两银子放到那女孩手心。
“他的钱袋子在我那儿,您有银子了,跟我走吧。”
薛言听着清念和藤劫一口一个您,越发好奇那少女的身份了。
他好奇,清念却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拉着那少女就走,清念冲他微微点头示意,敬宇却说话了。
“这位姑娘。”
那少女居然真的停下脚步,佯装回头看他。
“你、您还会来吗?”
那少女拉了拉清念的手,意思是等等她。
“敬宇?”
敬宇点点头,又不知道那少女能不能看到,又说了一声是。
“会来吧,看心情。”
那少女呲了呲牙,抬脚跟清念走了。
三人走进人堆了,没一会儿就消失了踪迹,走远之前,敬宇还觉得自己依稀听见了那清念低声问的话。
和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跳脱的回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啊,问我问题要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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