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太爱讲话的陈镇突然开口。
“念姐姐,你和何姑娘,很像呢。”
清念微微挑了下眉,不明白陈镇的意思。
星星眨了眨眼,觉出自己刚刚说错了话,也不知道咋缓解一下现在这迷一般的气氛,只能一个猛子扑进了清念怀里,差点把清念撞翻。
“念姐姐你刚刚帅死了!谢谢你救了我啊,我刚刚真的要被吓死了,还好有你。”
清念心里有些难受,面对星星清澈的眼睛,她很难忘记自己刚刚其实是想撒手不管装没看到的事。
看着自家妹妹在别人怀里,薛言觉得颇有些丢人,这真的是自己妹妹么,自己这个哥哥当的太失败,太失败哟。
何妤看了看清念,又看了看薛言,笑了。
“纪圣手就是阿言最近在追求的女孩吗?”
……还埋在清念怀里的星星心里一跳,唉呀妈呀还是没藏住。
尴尬的从清念怀里钻出来,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里,清念的表情可以说是最自然的了。
清念歪了歪头,四宝儿哇哦一声,陈镇的脸上笑容僵住了,薛言倒是好一些,只是做作的娇羞了一声,到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
当归和李交竖起了耳朵,被清念一巴掌拍在身上。
“带人抬着敬宇在馆里找个房间住下,开好药单和账单送到薛府上。”
“说你呢老不正经的,别在这儿偷懒听热闹。”
第一句是吩咐李交的,第二句是埋汰当归的。
说完了这些,清念才回头看了看何妤。
“何姑娘问的问题……我也很想知道,有人解答吗?”
薛言翻了翻白眼,清念完全没有一丝丝的害羞嘛,倒是周围那几个,一个个一脸八卦样儿。
清念收拾完了手上的东西,先是洗了个手,然后拍了拍陈镇。
“我今天晚上去看看小十七,你一会儿还有事吧。”
陈镇犹豫了一下,从善如流的点头。
“我送姐姐过去,然后就去别的地方。”
清念也没拒绝,算是默认。
薛言稀里糊涂的被拉走,看着陈镇清念和四宝三个人的背影,突然被点醒了。
“野子……?”
何妤没走,站在薛言身后。
“阿言,星星受了点惊吓,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了,你早点回来,不然叔叔又要骂你了。”
众人皆散,只留薛言一人在原地,敬宇还在昏睡,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去哪儿。
薛言耸了耸肩,竟然转头往医馆里走,虽然自己一向没良心,但是这个时候能想起来的只有敬宇这个臭小子了。
清念照旧打开房门,藤十七警惕的转过头,看见是她,又放松了些。
咧了咧嘴,露出格外白,还长得整齐的牙齿。
“你……来啦。”
清念点点头“今天也不可以握手腕吗?”
这一个月接触下来,藤十七对于她已经没有最初的那么敏感而羞涩了,但是依旧讲着生涩的言语,不肯给摸摸手腕。
清念一直很好脾气的没有强迫这个孩子交出自己的手腕,但是这孩子的病不会等人,越来越深的脉络显现在身上,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清念甩了甩自己复杂的思绪,拿出了自己特意准备好的东西。
“我今天来,不是来看病的,就是单纯来和你聊聊,可以吗?”
藤十七犹豫的盯着清念手里的墨块和宣纸,还有几本看上去很旧但很干净的书。
犹豫再三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清念笑了笑。
其实说是聊天,也就是清念说,藤十七听,偶尔嗯嗯的答应两句,就算是‘聊天’了。
“我是一个大夫,这你知道的吧。”清念还是没有放弃试着一点点的解释自己为什么非要摸他的手腕。
“嗯,直到。”
藤十七学的很快,但口齿偶尔还是会有些不清晰,嗯啊的话没什么问题,但是再细杂一些的就需要认真辨别了,而清念毕竟也和他这将近一个月接触下来了,这孩子平时就羞涩木讷不怎么说话,所以到现在为止,他说出口的那些话,清念基本上都能听懂。
清念一开始说的话他还听不太懂,后来慢慢的听也没什么问题了,就是说不出来而已。
就像刚刚那个模糊的重音发音,他想说的应该是‘知道’因为她知道清念问的是什么,但他咬不准那个字。
清念还是很有耐心的,她没有忘记自己面前只是一个十六岁的、病恹恹的孩子。
清念笑了笑:“那…你知道大夫要怎么看病吗?”
藤十七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只干巴巴的手,按在自己另一只手上,穴位脉搏什么都都不论,好歹是做了个把脉的动作出来。
清念满意了。
“那你愿意和我说说,之前那个想给你看病的大夫是怎么给你看病的吗?”
藤十七看着她,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只是眨了眨眼,清念心道这可能是自己说的有点复杂,这孩子听不懂了,刚想换个好理解的说法,藤十七就做出了回应,脸颊上飘上了一抹红晕,虽然他那张全是血管的脸啥啥都不明显,但是耳垂上不自然的红色还是出卖了他。
“摸……吕是吕仍。”
清念皱了皱眉,把这句一共五个字错了仨的话拎出来反复掂量了一下,才听明白这倒霉孩子跟自己别扭了一个月、不知道耽误了多少病情的原因。
就他娘的因为自己的性别?!
大了他至少十岁并且一直秉承着医患之间无性别的清念分分钟炸了个毛给他看。
但一想到这孩子从小过得是怎么一种日子,会有什么样的误解,清念就强压下自己心里呵斥的话,继续温柔的解释。
“我是大夫,难道你很危险的时候,只有我一个大夫在场,就因为男女有别就不救你了吗,那肯定是不对的,你说是不是。”
藤十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睛里流露出‘我虽然说不出口但我无比真诚’的神情。
清念叹了口气:“我记得,藤劫说你家里以前有个姐姐,你还记得她吗?”
藤十七听到姐姐两个字,猛的点了点头。
清念:“那你记得,她离开家里的时候多大吗?我或许可以帮你找到她……也说不定。”
藤十七皱了皱眉,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清念很敏锐的捕捉到了:“怎么了?”
藤十七摇了摇头,努力的想把话说清楚,但还是大了个舌头。
“我……肖!刘……刘岁…姐姐……四一二岁。”
虽然像是糊了好几十层滤镜,但是清念听懂了,
“你六岁、你姐姐十一二岁的时候,是吗?”
藤十七狠狠地点了点头,表示清念说的完全没错。
——
薛言守了半天敬宇,发觉这小子睡得呼呼的,醒来估计也压根不会把自己这个好主人的好心当成什么好东西,就懒得继续含情脉脉的呆着了,拎着敬宇身上可怜兮兮的钱袋,自个儿上街去了。
刚跑到花花绿绿的街上,馋虫就被街道边还滋啦冒着香气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勾了个神魂颠倒,薛言咽了咽口水,拍着肚皮暗骂肚子里那群没出息的虫子,骂了会儿又反应过来自己尖酸刻薄的骂了自己一通,悻悻的甩了甩头,朝那个香的自己快要背过去的摊子走去。
去之前还没忘拿那双保养的跟大姑娘似的手捻了捻他嫌弃万分的,敬宇那穷酸的钱包,并在心里坦荡的把本就没有多少的碎银子据为己有。
但吃一碗水煎馄饨的钱还是足够的。
薛少爷阔气的坐下,还没来得及嫌弃桌上的毛灰和筷子上遗留下来的一小片韭菜,刚刚在锅台旁边忙活的店小二就上来热情如火的招呼了起来,薛少爷饿的饥肠辘辘的了,也来不及挑剔什么菜品,指着刚刚把自己香的不要不要的煎馄饨。
“就那个了,给我来一大碗!”
小二笑眯眯的:“得嘞!马上好!”
这下只要等着吃了,薛言才看见,离这里没多远的街边蹲了个蓬头垢面的男人,那人身上的衣服破的连给薛言家里当抹布都要被嫌弃,像是被狗啃过似的,断了一大截,露出了黢黑的脚踝,脚下半趿拉着一双破布鞋,连脚趾头都露在外面,直直的盯着馄饨摊咽着口水。
薛言从头到脚从内到外的嫌弃了一番那人,心中两个小人估计打得头破血流才狠下心来,不情不愿的朝那人招了招手。
那人倒是眼神好,薛言手还没放下就屁颠屁颠跑过来了。
“嘿嘿,您叫我?”
薛言叹了口气,朝小二又叫了一碗馄饨。
“饿了吧,我请你吃。”
那人转了转眼珠:“你这公子哥儿倒是好心,我在这儿蹲了大半天儿了,好心人也不过就朝我扔个仨瓜两字儿,你请我吃馄饨?”
这人眼睛里满是精光,嘴里说着话,还不忘朝锅里的馄饨咽上两口口水。
薛言硬是逼着自己不要去看那人手臂和脖子上的脏污,直视着那人清澈的眸子,继续保持自己的风度说到:“吃不吃,不吃回去蹲着去。”
那人连忙掰了筷子坐下:“有人请就吃,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馄饨很快就上来了,那男人吃的贼香,薛言也是饿的,两个人都没什么吃相可言,呼哧呼哧一碗很快就没了。
“街上像我这样的人多了去了,干嘛就请我吃?”
那男人吃饱喝足话也多了起来,竟然找薛言闲聊了起来。
薛言也不是什么气质雅正温润那一派的,自然的扯起皮来:“我就看见你了,你哪那么多屁问题,我想请谁吃饭我做主,就算你中奖啦!”
薛言给小二结了账,正打算转身就走,就听见那还拿着筷子死命和牙缝里面的韭菜较劲的男人像是开玩笑一样嬉皮笑脸的朝他嚷嚷。
“公子哥儿!我会还你的!”
薛言头都没回的朝他摆了摆手:“拉倒吧你可。”
等到薛言的身影彻底消失,那邋遢男人也彻底扣出了韭菜,一道白色的鬼魅身形出现在他背后,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还自己出来吃独食儿!?”
那男人回头贱兮兮的讨骂:“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您请尽情鞭策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