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向来很难感受到冬天的寒意,十二月底,冬已经很深了,可路两旁的行道树依然郁郁青青,仿佛时间的流逝、人事的变迁对它们没有任何影响,依然并肩依偎着,相亲相爱。
人就不同了,人太过健忘了。以为会刻骨铭心,永远记在脑海深处的那个面容,往往在分开后不到半年就迅速淡忘。
比如眼前,我眼前迎面而来一件银灰色大衣,一条长长的白色羊绒围巾。去年冬天,前年冬天和大前年冬天,它们都曾飘萦在我身边,如烟,如忆,我记得无比清楚。但是,现在穿着它们的那个女孩,她的样子,我却不太敢认得。
我的嘴在喑哑,半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上下只有手最勇敢,它颤抖着举起来,挥挥手,僵硬得像被遗弃在湿冷沼泽深处的生锈铜像。这动作好难看啊,我想嘲笑它。
是,阿祸吧?想了半天,我终于想出了她是谁,其实我第一眼就知道她是谁,但我小小的胆子上已经被窒满了铜绿,怎么敢去确认这个能让我欣喜若狂而又悲痛断肠的消息呢?
但不管我的内心是怎么想的,我的手已经把招呼打了出去,手指间扇动起一阵阵寒风,刺在我通红的脸上,疼!我被这寒扎醒了,终于能够正眼看着她。
然后这个阿祸的她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去,没有偏头,没有转头,没有回头。
她的身影带起真正的冬季寒风,在无遮无拦的荒凉城市内嚣然大作。不久之后的春节档电影《流浪地球》中,有一幕是整座魔都被冰封得结结实实。风大雪大,那就是我这时的感受。
如果说,在看到她的时候,我还能告诉自己只是长得像阿祸而已,只是穿的衣服和阿祸是同款而已。但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无比确定她就是阿祸,阿祸回来了,因为她身上的清香,和曾经坐在我身旁的阿祸一模一样,和曾经靠在我肩头的阿祸一模一样,和曾经拥在我怀里的阿祸一模一样,和,那封诀别的信,一模一样。
“阿祸!”我朝着她远去的背影奋力地嘶吼着,可那熟悉的背影依然自顾自地走着,充耳未闻。我急忙跑上去,拦在她前面,激动地问:“阿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没有回答,步伐和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继续朝前面走着,眼看就要撞上我,我连忙向一旁闪开,再次目送她的背影离去。我没有再一次追上去,我此时的脑海里回想起半年前在西安苏XX跟我说过的话。一个可怕又平常的可能性浮现出来,渐如冰山一样高高挡在我的眼前,不容我不去注意它:是不是,我在阿祸面前已经成了隐形人了?
这个奇幻的设定已经很久没在我周围出现过了,当然很大可能是因为阿祸已经很久没在我周围出现过了,我苦笑了一声。当初是因为阿祸遭遇到了“隐形人”,我才开始每天陪她去自习,也靠着这么近的相处,我们之间本来松散的朋友关系这才迅速地突飞猛进,让我产生了些不该有的奢望。
后来,随着阿东和妙妙的事情以及苏XX的事情的发生,我们才知道,所谓的“隐形人”,无非就是,深深地爱着一个人,却被彻底地无视的可怜虫。这种人甚至连备胎都不如,好歹备胎有在女神/男神面前露脸的资格,而隐形人,在他们爱着的那个人的世界里,完全地不存在,如隐形一般。
没想到我如今也沦落到这个地步?我又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今天苦笑的次数有点频繁啊。
咦,我现在才发现,除了这一句自嘲,我的心里反倒是没什么别的特殊的情绪了,无论是悲伤也好,痛苦也好,哪怕是淡淡的一丁点惆怅呢,在自嘲过后反而云淡风轻了。其实也不是云淡风轻吧老实讲,因为甚至有一种我不敢相信的,释然解脱了的喜悦和说不上的轻松。
所以我也不喜欢你了吗?我再一次苦笑道。此时阿祸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下课铃响,熙熙攘攘的,眼前的世界里人多了起来,热闹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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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然归释然,回去后我重新安装了微博app,搜了下阿祸。
自从阿祸和时雨非恋爱以后,我就再也没偷看过她的微博。一来冠冕堂皇的原因是这么做太不道德,有种偷窥的罪恶感。二来真正的原因是,我看不了她和他秀恩爱的合照和日常,一丁点都看不了,心抖抖得犯恶心。
费了一番周折后重新找到她的微博,果不其然,她昨天就回了学校,看微博里说的好像是来办个什么手续,学霸们的世界咱也不懂,也真的不敢问。
看来刚才遇见的真的是她呀,我又一次地确认到。
心里既然已经释然,微博里曾经让我又妒又腻的内容现在也奈何不了我了,就当最后关心下她的感情进展嘛,我想,反正没事,随便看看呗。
“大哥这人日常控制欲爆表,今天约会专门为他穿了件美美的小裙子,这人见面后嫌太短,吃饭的时候非要拿外套给我遮住,气死!”
“今天和大哥去吃了涮羊肉,羊肉和麻酱果然是绝配!”
“上午抄错了一个数据被导师骂,但中午看到大哥在楼下接我,心情瞬间就好起来啦,爱您!”
“殷殷说十一要来北京找我们玩,这死丫头当初绝对是想把我卖给她哥。哼哼,身为嫂子,教训小姑子天经地义嘛,殷殷你等着。”
“大哥这人简直什么都知道,刚才和他聊天聊到我学校。我说我喜欢去我们三教自习,他问我你们三教后面不是图书馆吗怎么不去那,可他都没去过我们学校!我问他,这人还委屈说,他对着地图把我们学校地形背了个遍,还让我夸他,真是的,有一个这么在意自己的男朋友能有什么办法呢。”
……
还是有那么一丝羡慕和感慨的。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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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考虑最近出去玩的事情。
学校的事情都弄好了,不能让自己再整天圈在寝室发霉养膘了。而且不知道阿祸要在学校待到什么时候。
这人吧,有一个颠扑不破的千古定律:你越是想见一个人,你就死活见不到;可你越是不想见她,你就能在各个你想不到的地方见到她。
这两天我已经在各个地方见到她好几次了,虽然我在她眼里依旧是隐形的,但是她看不见我不要紧,我看见她我尴尬啊!
那就干脆出去玩,眼不见心不烦,正好手里实习工资加补助有小一万块钱,走起!散心!浪浪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