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果子闪着虚光
摇摇欲坠着一个梦想
它有了一看就害羞的那种红
我看着这枚果子怎样长大
又看着它被阳光捧在心口
一枚果子
怀抱着无法阻挡的甜
内心的歌声令一树叶子振动
多年的河
这条多年的河一直未老
它露着坦荡的胸脯
从丰满变得枯瘦
从枯瘦变得丰满
我曾望着它
抱着人间的木船
向天堂漂游
也曾被母亲牵着手
讲着河那边的事情
就在这个春天
连一滴雨也没落下的时候
这多年的河却低过我们的眉
我看见年轻的母亲
扯着河的衣襟
使劲地搓揉
使劲地挤泪
时间
我在白天与黑夜的交替里
看见时间
时间由白变黑由黑变亮
我在自己的身体里
听到了时间
时间不停地敲打心房
该占的都占了
天空的房子
被太阳占了
树下的阴凉
被羊占了
熟了的麦子
被镰刀占了
一河的清水
被女人占了
该占的都占了
而我坐在向阳的山坡上
看一只大鹰
是怎样把一个炎热的夏天
驮远
羊吃青草的声音
羊吃青草的声音
和水漫地皮的声音一样
和蚕吃桑叶的声音一样
和母亲割菜的声音一样
羊吃青草的声音
带一般血的腥味
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咩叫
白森森洗亮了一地露水
弄醒了一坡小花
守河的人
秋天的夜
一点一点凉了下来
一个守河的人
用浑身的热照亮河
千顷良田蛙鸣如鼓
一个把根扎入泥土的汉子
弯下腰扶了扶河
大地的脊背微微抬起
捉在手里的一只麻雀
把这只麻雀捉在手里
我一直未能放松
但这是命呀！
它小小的心脏
如一块炭火
在不停地抖动
就在我欲松手的一刹那
感受出生命的硬度
夜里的小鸟
在天空深处
在万物俱静中
在谁的睡梦外
跌倒爬起
碰撞跳跃
它用小小的翅膀
抖落了一丝寒冷
肢解一片片黑暗
掏出声音的小刀
划出一点点光亮
屋檐下的雨滴
一滴雨寒气未消
另一滴雨就吊长了脖子
是冒险吗？还是耍俏
一滴雨跟着一滴雨
往下跳心也颤抖
大地被砸出一串的疼
背
大风骤起为什么
一棵树背起一棵树
一朵花背起一朵花
一棵草背起一棵草
它们相互搀扶
背起一块动荡的天
雷电劈下来了
一只燕子还背着雨水
一头黄牛还背着犁铧
它们背着自己的家园
唯恐将它们拆散
一只偷渡的鸟
在树的边上
差点被挤掉的一点暖
在一丁点时间里
没收住翅膀
它需要一片叶子一片月光
一只鸟在盲目偷渡
天空中抖出一串惊叹
下雨的路上
天空暗下来了
水塘翻了个个
大雨泼下来了
羊群挤了个堆
我抱着打滑的路
使劲地擦
透过密密的雨丝
我看见淳朴的村庄
一闪一闪
城市的心
突然她松开牵着的手
中间让出一条道
是什么使她这样去做
一个盲人敲着城市的门
敲着心的门
城市的路为之一转
一个盲人乐悠悠
走在城市的心上
（原载《朔方》2005年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