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贺云府,格外清静。似乎一切都还沉浸在睡梦之中,唯独婉转的鸟鸣还在接连不断。
灰衣老人静静地坐在一把木椅上,头顶是时而滴落露水的屋檐,面前是芳香四溢的林子。
“唉,这孩子恐怕是回不来了,都一整晚了啊......”老人摸了摸胡须,感叹着,“一会儿掌门上朝,我该怎么办......”
身旁的卫士低头望着老人,也十分无奈,毕竟他跟随老人许多年了,要是那孩子真的回不来,老人也只能落得被逐出贺云府的下场。
“长老,您别担心了,卿儿会回来的。”卫士安慰他道,“护城雾外围的那一小片区域,设有我们贺云府的玄阵,掌门大人给卿儿的机关雷,就有打开通往贺云府传送门的玄力,那个机关雷就在卿儿手上,卿儿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唉,算了。总之,掌门把那机关雷送给卿儿,终究是得不偿失啊。”老人深深叹了口气,“进去煮饭吧,掌门也应该快上朝了。”
说完,他便站起身子,朝府里走去,卫士没说什么,也跟了上去。
正准备推门入室,老人突然感到背后有凉风嗖嗖吹来,他下意识地回头,双眼中的金色漩涡盘旋起来,卫士也举起战戟,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楚应风,我回来啦!”
老人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头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不远处的林子前出现一抹光晕,一道裂缝划开,紧接着化作一道湛蓝色的传送门,波光粼粼。
卿儿穿着脏兮兮的白衣,拉着蓬头垢面的小男孩从传送门中跳了出来,这一次,他可算稳稳着地了,他可忘不了那屁股重重摔到地上的疼痛。
“啊,是卿儿!”楚应风白眉一颤,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一把抱住卿儿。他不断地抚摸着卿儿的脸,确认这不是在做梦之后,他才缓缓松手。
“楚爷爷,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卿儿眨了眨漂亮的大黑眼睛道。
“天哪,你竟然回来了......”楚应风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快告诉我,你昨晚都经历了什么?诶,你那件红色的丝绸长袍呢,还有你怎么那么脏,都发生什么了?”
卿儿愣了一下,道:“噢,其实也没什么。那件红袍太碍事儿了,我就把它丢了,哦对,我到了一个村庄,那里在打仗,所以我就把红袍丢下了。”
“傻孩子,那丝绸的袍子可珍贵了,怎么能说扔就扔呢?”楚应风一脸老愁的样子,又是激动又是无奈。
“那里在打仗啊,我为了救他,就把红袍丢了。”说着卿儿指了指背后的小男孩,“主要是穿着它救人不方便嘛,哦对了,我还打败了一个拿流星锤的大家伙呢,是不是很厉害?”
楚应风没有说话,他侧头望去,这才发现了卿儿身后那个穿着破旧、手中捧着一块红水晶的小男孩。
楚应风沉默了,脸色逐渐变得阴沉沉的。突然间,他一脸惊恐地望着卿儿身后的小男孩,着实把两个孩子都吓了一跳,那小男孩吓得紧抓卿儿的手不松开。
“臭小子,你想气死爷爷啊!!”楚应风嘶声大喝,浑身颤抖。混乱之中,他回头望着卫士,那卫士竟也吓得一动不动,手中的战戟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怎么了爷爷,你们这是怎么了?我又犯了什么错,能把您气成这样啊?”卿儿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
楚应风好半天才冷静下来,他向身后的卫士使了个颜色,那卫士瞬间明白地点了点头。
“傻孩子,你这是在触犯门规啊!”楚应风难以接受地说道,“三百年来,贺云城只有由里外出,从未有外人破雾而入。贺云家族的祖先见到过外面世界的险恶,才用毕生修为创造了这一片护城大雾,并明文立规,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贺云城,更不允许任何城内的人将城外的人带入贺云城,否则......贺云府的人将被判处流放雾外,永不得踏入贺云城半步,而若是普通的城民......杀无赦。”
卿儿直到听完楚应风的解释,才终于感到了事情的严重:“啊,这么过分的吗......”
“是啊,卿儿。”楚应风蹲下身子,拉起卿儿的双手,“所以,我们快将他送回去吧,他的父母一定在找他呢,今天的事情,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说着他回头看了那卫士一眼,卫士连忙点头。
“可是,楚爷爷......”卿儿委屈地看着楚应风,“他的父母都在战争中牺牲了,如果我们将他送回去,那他就成孤儿了啊。”
楚应风的眉头紧锁起来,听到那孩子父母双亡,他的内心开始挣扎,此时此刻,他不知该对此如何是好。
“卿儿,难道我们还要触犯门规来养他吗?如果掌门知道了,那我们就全完了啊。”
卿儿叹了口气。的确,在贺云府,甚至整座贺云城,最高的统治者就是贺云府掌门,其权力相当于一个王朝的君主,大得不可想象。而卿儿是掌门唯一的后代,也就是下一任掌门的继承者,如果儿时就犯下如此大错,那将来又凭什么继承这个掌门之位呢?
灵光一闪,卿儿突然惊喜地笑了:“楚爷爷,不能明留,那我们可以暗留啊!”
“嗯?什么意思?”
卿儿将小黑球,也就是机关雷掏了出来,递给楚应风:“这个东西上刻有贺云城的玄印,我想应该可以将它改造成贺云城居民凭证,只需要借助一点您的力量,一下就可以搞定!”
楚应风低头思索,双眼一亮:“这样的话......似乎也可行。”
“只要将机关雷改造成一块居民凭证牌,我们自己将他的信息刻印在上面,这样他就可以永久地留在贺云城了啊!”卿儿继续道,“而且依靠我们贺云府的力量,我觉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为他找到一个居住的地方,毕竟贺云城那么大,最近也有许多新宅在修建,况且等他长大,他自己也能打工生活了。”
楚应风平静地注视着那微微低着头的小男孩。他虽然很脏,头发很乱,但就算这样都能看得出来,他长得十分漂亮可爱,一双碧蓝的大眼睛眸光清澈,五官都特别精致。
“那好吧,借助我的力量,可行。”楚应风松了口气,然后站起身子,高大的背影给人一种安全的感觉,“只不过,卿儿。你一定要明白,决定要养他,那就要承担责任。”
卿儿懵懂地点了点头:“嗯,楚爷爷,我一定会的。”
楚应风伸出右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机关雷从卿儿的手中吸了过去。整个过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看得卿儿和小男孩都有些惊讶。
一团金色的光晕拥了出来,化作一道道光圈,不断压入楚应风手里的机关雷中。几秒钟之后,它已然化作一张方方正正的铁牌。
楚应风回头看向卿儿身边的小男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修行者吗?”
小男孩愣了一下,然后吞吐地开口:我叫蓝翊通。那个......修行者是什么啊?”
卿儿见他不明白修行者的意义,便抢先对楚应风道:“噢,楚爷爷,他不是修行者。”
楚应风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嗯知道了。”
接着,他用左手上附着的一团火焰按压在那块黑铁牌上,一片白烟腾起,成了!
楚应风放开手,令那块铁牌缓缓飞到蓝翊通的面前。蓝翊通见到了,立刻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中,并仔细打量起来。
铁牌通体漆黑,不知是什么材质,上面刻印着奇奇怪怪的东方风格花纹,中间有几个凸起的字:“蓝翊通,平民。——贺云府,印。”
“他现在不是修行者,并不代表以后都不是。卿儿,这一点你就了解得不够透彻。”楚应风神秘莫测道,“修行者的神秘力量,是与生俱来的,可是在什么时候才会觉醒出来,这个连神都无法预测。”
“明白了楚爷爷。”卿儿冲他笑了笑,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蓝翊通,“阿通,我给你讲点常识吧,你听好了,终身受用。在我们的世界上,人类有三种。第一种,是凡人,这类人是占绝大多数的,凡人只具备非常普通的特征;第二种,是妖,这类人十分罕见,他们是由非人类的生命修行漫长的时光后幻化而来的,一般具备凡人和原本生命体的特征,那些特征会表现得非常强大,甚至可能发生变异,比凡人特殊很多,但是有一些种类的妖会伤害凡人和修行者,甚至以凡人和修行者为食,所以妖往往会被歧视和猎杀,无法融入这个世界;而第三种,他们天生就具备神秘的特殊力量,其表现千奇百怪,神秘莫测,有的非常厉害,他们可以通过不断的历炼来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我们称之为修行,而这类人不会被猎杀也不会被歧视,占少数,他们便是修行者。这个世界,便是由这三种人类组成的。阿通,你曾经所在的村庄,以及现在的贺云城,其实都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蓝翊通听得有些迷糊,一时半会儿没有转过弯来。不过大致的意思他都懂,回想一下就能明白。
“好厉害呀。”蓝翊通第一次感到一丝惊喜,“那修行者和妖,究竟哪个更厉害啊?”
卿儿托了托下巴,摇摇头道:“这个说不准,两者有本质的区别,虽然都有超凡人的能力,但是妖的能力强度是幻化之后立刻生成的定值,而修行者的能力强度是从零开始以不定量的速度不断增强,遇到最终瓶颈时停止。所以我们没法绝对地比较妖与修行者的强度。”
“我也好想成为修行者啊。”蓝翊通露出了期盼的神色,但下一秒,却阴沉了下来,“我想为我的爹娘报仇。”
卿儿平静地望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没事的,阿通,以后有机会成为修行者的,就算现在你普普通通,但并不代表你以后也会普普通通,刚刚楚爷爷不是说了吗。”
“嗯,那卿哥,你是修行者吗?”蓝翊通突然好奇。
卿儿的眼神迷离了一下,轻咳了几声,道:“我吧,我现在还不是修行者,估计还没有成长起来,但是我们贺云家族历代都是修行者,我将来也一定会是的。不过,如果你常常待在我的身边,说不定还能受我影响,成为修行者呢。”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节奏规律的慢钟,卿儿和楚应风,以及一旁的卫士立刻意识到这是早晨起床上朝或者开工的信号。
“蓝翊通。”楚应风有些急促道,“保管好你手中的居民牌,虽然它很难被摧毁,但是贺云城非常大而繁杂,一旦弄丢就很难再找回来了。”
蓝翊通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铁牌,点了点头:“嗯,我一定保管好。”
“好了,卿儿,带着蓝翊通出府去找住所。”楚应风说着,双手一挥,卿儿的面前便出现了一个布袋,“这是贺云府的一点心意,足够为他买下一院之地,不要弄丢了,快去吧。”
“嗯嗯。”卿儿接过布袋,回头欣喜地看向蓝翊通。蓝翊通虽然穿得破烂、脏乱不堪,但是他精致漂亮的面孔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卿哥,我们要去贺云城里买地吗?”蓝翊通兴奋地问道。
“当然了。”卿儿晃了晃手中的袋子,“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你的亲人,你再也不用活在恐惧之中,贺云城就是你温暖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