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尘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原本定下出发去摩天崖的时间也整整推迟了三日。对于顾子轩将毕生修为渡给宇文尘,摄政王府上下皆是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谈,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不过,顾子轩数十年的剑道修为,强行灌入宇文尘体内,虽然说是大有裨益,可宇文尘身体本就虚弱,根本承载不了这么多的修为,所以去摩天崖的日子只得再往后推一下了。
“徐叔,你安排一下,王府这两天闭门谢客,我要闭关。”宇文尘只给徐鄀空留下了这一句话,当下摄政王府在外的仆人侍女,被立刻召回王府,摄政王府那朱门紧闭,被三百墨玄卫紧紧的围住,旁人就是走进一步也会瞬间被数十柄墨玄卫特制的墨色长剑阻住。
世人皆知王府剑阁有九层,殊不知剑阁之下有一个和剑阁一模一样的倒影,同为九层,只不过,里面没有任何高手,也没有令人心动的武功秘籍,里面供奉着十五年前战死在北凉关的五万武威军,五万座灵牌,一个不少,上面详细篆刻着那个人生前在军中的职位大小,杀敌多少以及最后死于谁的手中,整整五万座,宇文尘为了建造它,耗费了三年时光,动用了修罗堂所有弟子,徐鄀空的所有暗探,以及花重金聘请了百晓堂的大半弟子,建成之后,宇文尘把它称为剑冢。
宇文尘自从醒来后便头疼欲裂,现在又独坐在剑冢之中,虽然身上裹着最好的狐裘,可还是寒意刺骨,头疼的厉害,于是宇文尘顺手拿起身边的竹筒水壶喝了口泉水,又拿起旁边的青瓷瓶倒入最后两颗丹药,将竹筒凉水一口喝尽,头疼感觉减弱。
宇文尘打开面前的奕天剑匣,将碧血长空从里面拿出来,碧血长空瞬间发出剑鸣之声,震人耳膜,这时候宇文尘才发觉体内真气流转,百骸受润,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气,这便是顾子轩观河悟出的大河剑意。
“若谨叔叔,是我误会严叔叔了吗?”宇文尘走到其中一座牌位前,点燃了三柱大梵香,连鞠三躬,然后将大梵香插入灵牌前面的香炉之中,喃喃自语道。说罢,宇文尘又自嘲般的摇了摇头,“徐叔和百晓堂的情报又怎么可能同时出错呢?”
宇文尘皱了皱眉头,走到剑冢里面的一个炉子前,拿起上面已经煮熟的冬笋,拿了筷子慢腾腾吃得一干二净,若是叫寻常百姓见了,一定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身具摄政王和楚州王两个王爵印,宇文尘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现在居然在吃这随处可见的冬笋。可他们不知道,宇文尘在修罗堂的那几年,每天食草根掘草实,在初入江湖的时候,曾吃过农家人都不屑吃的粗糠,吃个冬笋又算得了什么呢?
宇文尘吃完后,靠壁坐下,盘膝静心,呼吸吐纳,从王府到剑冢这一路行来,宇文尘就已经察觉五识异常灵敏,此时更是感受到体内神气充沛而朗然洞彻,过了半刻,宇文尘睁开眼睛,自言自语道:“这便是大河剑意吗?”
徐鄀空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朗声笑道:“王爷可不能浪费了。”
宇文尘自嘲道:“浪费了。”
徐鄀空笑道:“这话说早了。”
宇文尘平静道:“严坤将军呢?”
徐鄀空笑了笑,他终是放下了一丝对严坤的芥蒂,笑道:“出了天阙城,离开了云州,向青州去了。”
“没事吧?”
“王爷放心,严坤将军只是将修为渡给了您,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可惜了剑仙之位又少了一尊,是江湖之不幸。”徐鄀空叹道。
“剑仙之位,会有的。”宇文尘看着徐鄀空,也是一笑,道。
“是啊,会有的,无双城的那位仇影公子,云烟城的沐寒公子,禁域的萧无言公子,修罗堂里面那个小丫头,还有王爷您,都会是剑仙。”徐鄀空看着宇文尘,一一列举道。
“他们都会是剑仙,都会是的,而且他们亦会是南韶的守护者,会替我,替武威王叔,替父王守护好这个南韶,守护好轩辕煜的南韶。”宇文尘环视着周围上千的灵牌之位,笑道。
“王爷此言差矣,南韶一直都是南韶百姓的南韶,我们只不过是替他们守护好了自己的的家园而已,何来谁的南韶呢?”徐鄀空同样看向了一座牌位,与其他灵牌不同,这个灵牌上面只篆刻着三个字,徐南韶,以国为名。
“父王对您,一直有愧。”宇文尘看着徐鄀空的视线,声音之中,有了些嘶哑之意。
“我知道,为了南韶百姓,武威王,老王爷,五万南韶武威王都可以死,我的女儿自然也能死。”徐鄀空笑道,笑容之中,也有些伤感。
“可是她本来不用死的。”
“王爷,人生来就是要死的,毕竟谁也不是百卉剑仙李舒卉那样的人物,有着截取天道之能,更何况,百卉剑仙李舒卉最后不也是魂归天地了吗?所以说,王爷不必自责,当年死在北凉关的武威军将士,都会是南韶永远不会忘记的英灵,而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就是为了替他们拿回一些属于他们的东西,拿回来之后自然也会去陪他们的。”徐鄀空笑了笑,没等宇文尘在说话,“王爷闭关,徐某不打扰了,先退下了。”
宇文尘看着退出去的徐鄀空,也没有再言语,只是盘腿坐了下来,开始炼化那些剑意。
就在宇文尘刚刚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有一女子,执着顾子轩的剑“魄”,走了进来。
“这是剑仙之剑,自从天上而来。”女子提剑轻舞,吐气如兰,声音在宇文尘耳边萦绕不绝,四周寒气凛冽,是那般风华绝代。
舞至一半,女子忽然转身,将剑高高抬起,白衣飞扬,恍若仙人临世。只是与适才眼中冰霜飞扬不同,这一次的回眸中,似有暖光。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扬起的面纱下,是女子微微扬起的嘴角,她目光温柔,语气竟是难有的轻柔,“此剑名为春风来,人间至暖之剑,是为你所创的。”
顾子轩的大河剑意,又名山水剑境,其中有三,第一重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第二重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第三重见山仍是山,见水仍是水。顾子轩在东玄澜沧江练剑多年,早已踏入那山水剑境的第三重。只是三重之上,仍有天道之剑。
入那一剑,宇文尘便能入剑仙之境。
听着女子的话语,宇文尘忽然睁开眼睛,低声喃喃自语道。
“就让我回忆起,那一年相遇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