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罗霜降吃惊的是,陶修永大人对林西说他老并不生气,反而脸色要比刚刚那句“那如何”好上不少,只见人将盯着他的目光慢慢看向林西,一边笑一边咬牙切齿:“把手伸出去!”
这回陈悠然配合了,也不聒噪了,静静瞧着舅舅接下来的举动。
陶修永大概没能想到这孩子这么听话,一时间这正厅倒是安静下来不少,罗霜降还站在旁边,抿着唇大概也觉得稍有些尴尬,他自己倒无所谓,但是他不想让陶修永大人觉得尴尬,正要说话,楼上传来开门声。
是有客人要离开了,陈悠然看舅舅脸色不好,只得开口先说:“陶大人,我们不如上楼吧,一会儿人会更多的。”
“既然你已经梳洗好了,便跟我去旁边的客栈。”陶修永起身,进这青楼的时候他就定了定神,花了好大一会儿时间才考虑清楚。
陈悠然心知肚明,看旁边蛊师的手照旧压在他腕上,又不耐烦了:“你不看陶大人都先行一步了吗?你还不赶紧跟上?”
三个人走在前面,陈悠然笑着去打罗霜降的肩膀却被人忽然躲开,陈悠然顺势一闪撞到了旁边的楼梯扶手,罗霜降伸手准备去扶却看人正一副狡黠的面孔朝着他笑,不由又怒:“你何时能靠谱一些?”
陈悠然一愣,万分受伤地去瞧罗霜降,又见人半点没有含糊的说道:“自打你我相识,你先是在临溪楼乱闯入别人的屋子,又是去陈府偷了东西,之后又在一个并不适宜的时机说出真相,渭水之策明明是你想出来的却刻意隐瞒,现在明明身在凉州,你身体又染了蛊虫,却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在陶大人面前你都丝毫不知收敛,你能不能靠谱些?”
如果不是罗霜降说出这些事情,可能陈悠然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意识不到自己在对方眼里做了这么多看起来很荒唐的事情。
“我头闷闷的,可能是染了风寒。”陈悠然前言不搭后语说了这么一句。
罗霜降一愣,甩了袖子扶着陈悠然的手肘就朝外走去:“成事不足!”
陈悠然全接下了,半句都没有反驳,可能是嫌浪费口水,也可能是觉得罗霜降说得有理,因为他觉得自己做的每件事情都有合理的解释。罗霜降不知他那般做法的目的,他也不怪罗霜降,毕竟有一个愿意指责你的朋友,似乎也没什么坏处,他不是陆承贤,不会那么听不进去话。
罗霜降和陈悠然路过客栈医馆门口,太阳将将升起,光线温暖适宜,陶修永正站在医馆门口等着陈悠然,只是那身形颀长,气质从容十分引人注目,陈悠然看过去的时候也觉得舅舅与母亲十分相似,一时间竟是看呆了。
“都说我是临溪楼的小倌,我若真是那个身份,也必定要挑陶大人这般谪仙的人物。”陈悠然凑近罗霜降小声说道。
陶修永听不清楚林西说话,但是看得见人嘴角的笑意,沉着脸催促道:“磨蹭什么?”
“陶大人不是你能诟病的!”罗霜降恶狠狠说道,放开陈悠然的手便朝前走去。
陈悠然失笑,无奈跟上罗霜降的脚步:“哎,我这不是随意说一下嘛。”
“随意说什么了?”陶修永站定,瞧着罗霜降的眼睛问人。
这算是把罗霜降问住了,被人瞧着像是被野兽摄住心魂一样偏不开视线,跟在后面的陈悠然来不及阻止便听到面前的罗霜降无情地将他卖了:“说陶大人优雅从容,择之良配。”
“配谁?”陶修永追问。
“配…”罗霜降不顾慌乱低头作揖:“陶大人,林西也只是一时看呆了觉得大人天人之姿,您…”
“配谁?”陶修永又问。
陈悠然看着舅舅面色不善便尝试朝后退上一步,正要摆手辩解,就听罗霜降说出:“配林西。”
“陶大人,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您听我解释…”陈悠然哭笑不得,恨不得现在就踹罗霜降一脚,见舅舅的眼神带着笑意,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只能装作一副被拆穿的谄媚模样走近几步想去搂人的手臂,却没料到舅舅根本没有躲闪或者甩开他的手,于是更加苦恼地轻轻拉扯着舅舅的袖口:“陶大人,当初悠然公子便跟在下说过您出类拨萃、学富五车,但在下没半点不敬之意,请大人明鉴啊!”
陶修永并不回应,只是看着陈悠然似乎真的担心他生气似的匆忙解释,不由笑了:“我倒是不知道我何时在悠然心里留下这种印象,他一向怕我。”
陈悠然“哼哼”笑上两声,一个没注意被人反手握住手腕就朝旁边的医馆拖去。
过了一会儿,旗吉就到了。看起来神色还有些疲惫,陶修永差人递茶,又问道:“营中士兵可好些了?”
“治疗快结束了,好在林西发现及时,送信也快,若再拖延些时日,我恐怕要累死在这。练兵用的水也打点过了,您不必担忧。”旗吉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陈悠然瞧着风尘仆仆的旗吉,看人眼里还渗着血丝有些不解,但也不多嘴,只是坐在桌前,左手搭在脉枕上听大人说话。
“林西的情况…”“林西的情况不太简单。”旗吉打断陶修永的话,随意而自然,似乎平日里就都是这么说话的:“陶大人,旗吉还从未在长安城中见过谁身上被种这个类型的蛊虫,此等蛊虫算上品,稀少贵重,几乎毫无副作用,我即便是有也都是小心翼翼珍藏保管着,交到生药库的蛊虫册子也有这种记录,想引出蛊虫或者杀死都不太容易。”
陶修永没有想到事情能这么严重,皱眉看旗吉:“没办法?”
“有。”旗吉点一下头,说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网罗天下名医。”
陈悠然差点笑了,伸手去扯旁边陶修永的衣裳,被人回头瞪了一眼:“别乱动!”
见状,陈悠然又去瞪旗吉,少年心里清楚,这蛊虫肯定不是白种的,旗吉有自己的打算和想法,陈悠然自然也是接受的,既然种了蛊虫那就肯定要保证利益最大化,可是旗吉种蛊想在接下来做事做些什么,陈悠然就不知道了。
“我饿了!”陈悠然大声说道:“昨晚我就没吃饱!早饭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