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彤看向台上，黎远已经开始前奏，一个面遮白纱的女孩出现在台上，羽毛裙裾轻盈，黎远感觉有人走近，睁开眼睛，面纱背后一双灵动似水的桃花眼。黎远心中一紧，原来是她，两道追光，两处焦点，合二为一。似乎随时待起飞燕子不过是一只白色的雨燕，跳脱折翼表演的丝丝入扣。
“这顾航可以啊。”余耀吃着班级同学上供的吃的。
“这能是顾航？”米诺看着那个白色燕子与黎远对望，含情脉脉。忽然想起那天路灯下黎远牵着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回眸，身形与路灯下的女孩相差无几，只不过是那天早上盘问易寒来的时候让黎远躲过去了。
“黎远也可以啊，不错呀。”米诺点头称赞，语气里余耀并没有感觉米诺在称赞黎远，怎么感觉黎远要大祸临头了呢？余耀撇撇嘴，继续吃着，表示管不了管不了啊，对黎远投以同情。
舞台上，只有两个人足够，只有背景幕布就好。言溪姿势轻柔和美与小提琴音律相得益彰。黎远眼睛自从认出是她就再也无法专心，任由琴弦在琴弓下生成曲调。她，不是只雨燕，应该是一只白鸽，读懂他，懂他的音，懂他的相思，飞身到面前，全由她的肢体，尽由她的羽翼在诉说…
陈彤看着舞台上的女孩，黎远的专注，以前排练，黎远大多闭上眼睛，只有听见步伐纷乱他才会睁开眼睛调整节奏。
“这就是完美的契合啊，陈彤你说是吧。”顾航全神贯注的盯着舞台，歆羡黎远，也对那只“雨燕”产生浓厚的兴趣。顾航瞠目结舌内心叹息“这舞蹈演员真厉害，理解的这么透彻，演绎的如此细腻，真想见一见这位艺术家。”顾航没有看见在黑暗中陈彤的眸子，还有她攥紧在轮椅把手上的手。
“是啊，真是契合。”
“唉唉，陈彤我不和你说了，快演完了，我先下去了，拜拜。”
顾航快速离开座位，悄悄从后排绕到后台。陈彤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顾航什么时候走，走的时候说什么与她有什么关系。陈彤满心想的是这个女孩是谁？她抢了自己的角色。面纱背后是她在笑，与那些嘲讽自己的女生有什么区别，陈彤指甲深嵌在皮肉里。身边有人落座，一股浓重的烟味，自然不会是其他人。
“舅舅，我脚疼。”
“脚疼？彤彤那咱们赶快回医院吧。”
“好。”陈彤被舅舅推出观众席，陈彤一直低着头腿隐隐作痛，手腕上滴落一滴是疼还是笑话？只是温暖渐渐转凉。那天的演练室一角的有四个人，两名观众，一个舞者，一个小提琴手。就在观众交头接耳，小提琴手沉浸闭目时，舞者旋转一个侧滑自己狠狠的摔在地上，倒地上的她有了所有人的关怀，包括在演奏时从未睁眼看过自己的小提琴手。陈彤和舅舅走的时候，关上门，里面掌声雷动。陈彤看着前面视线模糊，她只想快点回医院，快点离开这个地方。那个未知的人夺走了本应属于她的位置。
“郑主任你们学生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不愧是枫华的学生啊。”领导一边鼓掌一边与学校郑主任侧头交谈。安宇在后台看见黎远展颜会心而笑，心意相通的人果然像顾航说的有感觉。用安宇不屑又带有浓重酸涩味儿的话说就是，黎远和言溪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璧人，不过就是不知道黎远要是有一天失去言溪会怎样。这个问题他想过几次，但从来不敢直截了当问黎远，黎远他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红颜知己填补幼年的不足，谁忍心拆散他们呢？
校庆演出结束，所有参演人员上台，几个主持人都站在舞台中央上说完最后的串联词，为枫华校庆画上最后的一笔。安宇和小甘先后下台，安宇到后台就脱下西服，对着镜子整理整理头发。
“安宇，黎远呢，刚才谢幕就没看见他，还有那个仙女姐姐。”小甘坐在安宇旁边，拼命的摇晃着安宇。
“黎远先走啦。”
“那你还让顾航去找黎远，我还想着能见见仙女呢，你报幕的时候说有丝竹管弦，伴舞的仙女啊我差点没笑出来，就顾航还仙女呢。”安宇不做声，依旧在卸妆“安宇那个仙女姐姐是不是黎远在卷子上画的那个啊，蒙着面纱都能感觉到漂亮。”小甘还在回忆卷子上的仙女，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安宇说话。小甘就在走下报幕的时候与仙女姐姐擦肩而过，一眼千年，实在太出众了。
“哈哈，两位主持人被我逮到了吧。”
“你不是去找黎远了吗？人呢？”小甘说完还四处看看。
“你就骗我吧，黎远明明先走了吗，陈彤也走的好早，就咱们仨了一会去打会篮球吧。”
“也行吧，谁是陈彤啊？”
“就是那天演练室摔坏的那个女生，我班新来的。”
“那这个舞本来应该是她跳啊？难怪呢。”小甘靠椅子背上打了两个响指顾航看他“你提议不错，一会去打篮球。”顾航坐在化妆桌子上，吃松子，小甘卸妆快俩人一起吃。安宇听他们俩一言我一语的，脸上的粉底也擦干净了。三个人到体育馆，换上球鞋，与地板摩擦的声音阔别已久，安宇一直忙于校庆彩排，今天汇演结束，倒是轻巧自在。没有轮滑，没有台本再也不用串联词了。
言溪和黎远在一家快餐厅，黎远去拿餐，言溪就在座位上等他。今天刚到黎远学校，推开演练室大门看见安宇。安宇说黎远需要她，黎远登台缺少一个舞伴。
“你是世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歌舞也不在话下吧，黎远有难，你到底帮不帮。”
“自从黎远遇见你，身心早已伤痕累累，心里也不知要遭受多少锤炼，我知道你的身份，你有能力帮他。你能带给他一身伤，可你是唯一能救他的药。”
言溪看着端着托盘回来的黎远，黎远把餐摆在言溪面前。“这家餐厅我以前总来，东西还不错。”黎远替明溪盛一碗汤，送给言溪“你尝尝，女孩子一般不喜欢葱香菜什么的我都没放。”
“黎远…”
“你今天能来我真的很感谢你，你要是能尝尝这些美食我就更感谢你了。”
“你的朋友说…”
“他是安宇，程安宇，为人良善，就是有点神经质，他说什么你都不用放在心上，快喝汤吧。”
“他说你遇到我之后就不断受伤。”言溪几番开口都被黎远打断，黎远隐隐预测到她要说些什么，她的出现他很开心又让他很彷徨，她从来不属于他，尽管她就在眼前，一眨眼她就可以消失的无影无踪。欢乐总是少的，才显得弥足珍贵。黎远抓住言溪的手“是，我从遇见你就受伤，伤到不能自己。”黎远半蹲在言溪面前，双手捧着言溪双手放在胸口，双目炽热紧盯着言溪“你知道吗？”
“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不属于同一段时空，黎远你该放手了，我们也别互相欺骗了，好吗？你从来都不是……林墨。”言溪今天来学校的确是为了见黎远最后一面，与她相知相恋的林墨还在那道时空中，言溪相信他还没有轮回，她要回到那道时空去，去告慰林墨失意的魂魄。言溪心意已决，黎远没有丝毫要松开手的意思。黎远感到一股力量将他圈回座位，亲眼看见她从自己身边走过去。黎远眼睛直视前方，木然在座位上，餐厅依旧喧哗，他甚至看不了她的背影。纵有千行泪，她也看不见。眼前的汤蒸汽袅袅直上，渐渐变温逐渐变凉，黎远呼出一口气，闭上双眼。餐厅切换音乐“that’s girl”，汤彻底凉了，黎远五指握成拳，背上背包离开了餐厅。
路上人来人往还有一些穿着枫华校服的学生夹杂其中。黎远站在路边，仰头看见广告牌上依旧是那个女明星海报，她近期很红，红的发紫，广告上有很多代言，上次言溪就是看她演的一个电影。自己还告诉过言溪她叫什么，现在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名字是三个字。一辆出租车停在黎远前面，司机从车窗探头“小哥，去哪？”司机错以为黎远在等车，黎远还是上车把自己家地址告诉司机，司机把吃的往嘴里有塞一口，含糊说了一句，车就开走了，广告牌上的女明星就被甩在后面。
黎远回家躺在床上睡觉，他昏睡梦境中看见言溪蓝色纱裙，白皙无暇的脚踝，穿着那双水晶鞋，只是一个回眸，轮廓逐渐淡化，消失在迷雾中。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黎远再起来阿姨在床边。“黎远起来吃点东西吧。”黎远空洞的眼睛望着画板，眨眨眼睛，眼前渐渐模糊，枕巾渐渐浸润。
言溪好似从来没来过，好像所有人都忘记她来过一样。一切如旧，生活如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