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灯亮着一路。
怎么说呢,总觉得冥冥中,都是注定的吧。
修炼成人后见的熟人,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这人还是翯羽,竺箖总觉得有什么不妥。
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很怪异的感觉,以前也有过,只是没这么强烈。
“喝,要好好庆祝!”
“对,喝,以后再也不用惶惶不安过日子了。”
竺箖抽出思绪,看向鞌府大门。
这帮人,在大门口就喝着庆祝上了。
奇怪,按照殊荣说的,一个联姻不可能让神魔两界停止战争啊,那……
那股怪异的感觉又爬上心头。
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竺箖走进去。
竺箖并不想久留,因为并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甚至有种感觉在叫唤――这些事儿与自己无关。
竺箖确实没有什么担心苍生的想法,估计是以前被所谓的人性害惨了,现在害怕了吧。
多了羁绊,就越难狠下心。
越到殿内嘈杂声就越吵。
说到底还是人心可怕,众人因为鞌海能保全自己,所以极其兴奋,到这儿来庆祝,总觉得好像是,在庆祝鞌海的葬礼似的。
竺箖站在后面人堆堆里,一眼望过去,有权势的人都坐在桌子旁,喝酒吃菜看舞还带聊天,果然清闲。
再往旁边看看,这些个没权没势的人,无论多挤,也不轻言弃,你挤挤我挤挤,就往前边儿凑,一些人实在挤不进去的,喝着拼命护下的酒水,感叹:那些耳聋耳背眼瞎眼花瘸腿缺胳膊的,在看这些美女大家闺秀时,实在是长出了十条胳膊腿来,从头发丝儿到鞋子跟儿,都长着眼睛耳朵的,不挤死你也能瞪死你。
叫好声一片,叫骂声一声高过一声,唉声叹气一声接着一声。
真怕来个踩踏事件的。
那些清闲喝酒看舞的人,自然是惹不得的,什么天上地上河里湖里的大神都有,要是惹怒了他们,指不定回不了家,连和爹娘道别的想法都来不及有,就没了,所以这一堆堆的人挤归挤,喊归喊,也都离这帮惹不得的人百八里远,绝对不打扰人家喝酒赏舞。
竺箖也不敢跟这堆堆的人挤,看了看,左侧有一个很大的夜明珠,旁边有一个很宽的道道,有两个醉生梦死的士兵使劲儿撑着眼皮守着,这个道道应该是舞女上场的路,闲杂人一个都没有。
虽说这海女宴极其盛大,天上地下人间能来的都来了,但一点儿不乱,非常有秩序。
毕竟天上地下人间能来的都来了,那大殿上坐着的人随便抽一个都能以一敌千,谁还敢闹,何况,鞌府的规矩是出了名的要命。
竺箖在人群后边艰难的挤着,突然听到上方传来声音。
榖晗的声音。
竺箖心一下就吊起来了。
“天宫大殿下榖晗恭喜天下恭喜鞌海,也恭喜殊归妹妹,这天下又能太平了。”
榖晗从上面飞下来,旁边还有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
殿上诸人闻言,皆停了手下之事,起身行礼。
都惊喜极了。
权溯连忙起身,笑着往前走。
殊归愣了,若不是一旁的母亲拿手肘碰了一下,不然说不定会就这么呆着。
实在是没想到会这么惊喜。
“大殿下消失这么久,可让我们好找啊。”权溯道。
“有劳费心了。”榖晗笑着道。
“旁边这位是……”权溯看着一袭白衣,面若冰霜的他问道。
榖晗不说话了,不知道是要隐藏身份还是……
“山中隐士,颜晁。”未等榖晗说话,颜晁便淡淡道。
气氛略显尴尬。
“哦,还请坐,还请坐。”权溯并不多说,人家一“你再问个试试,看我答不答”的眼神,让权溯就算是想问也住了嘴。
榖晗与颜晁在最前面落座。
权溯等人回位坐下,歌曲舞蹈继续。
殊归心跳很快,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本榖晗没来时,是心不在焉,现在榖晗来了,反倒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殊荣看向姐姐,心里烦,不想管,也管不了,帮不了。
殊荣知道了海女是怎么一回事儿。
而人群中的竺箖则是想了很久。
主人不在。
榖晗出来了。
自己要出去吗?
出去干嘛,打招呼?问主人?
榖晗才出现,不能乱说话。
榖晗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先别管吧,要是坏了事咋办,又帮不上忙。
竺箖这么想着,便向夜明灯挤去。
得去看看殊荣,要是喝得烂醉,得拉回去。
“颜晁?”
周围各种声音嘈杂,歌乐的优美,舞女甩袖的勾人,倒酒、攀谈、嬉笑的融合,让人心烦极了。
颜晁正在倒酒,一旁的榖晗嘴里含着葡萄勾起唇角叫他的名字。
颜晁继续倒酒,不紧不慢仰头一口喝完,然后继续倒着琼仙玉露,微张唇瓣,声音徐徐传入榖晗耳中:“山有隐士,法力无边,一笛吹曲,御之灵,御之物,偶有清闲,林有吹笛人,名唤颜晁。”
“嗤,”榖晗笑了,一颗葡萄,籽儿差点卡脖子里,咳嗽两声,继续道:“就这样喽?那个名字身份……”
还不等榖晗说完,颜晁便道:“那个名字身份与我而言并无意义,若有需要,改名换姓,何乐不为。”
又不是那儿的人,占着个名干嘛。
榖晗皱眉:“不知该夸你豁达,还是该劝你放下。”
颜晁心说:放不下的,记了半辈子,怎敢放下,恐怕是这一辈子也就如此了。
这么想着,颜晁突然感觉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抬头看过去。
那是一颗很亮的夜明珠,在舞女入场道的左边,被一只藤蔓似的缠上来的银手抚着,散发出迷人的光。
而这迷人的光撒在下面的人儿上,平添了一丝诱人。
这位姑娘长得很俊,蓝衣外褂红,双手握拳侧放,抿着唇,不染一尘的脸上,微微皱起的眉头不外乎是点睛之笔,颜晁觉得,她一定很倔强吧。
颜晁看得出,她被自己盯的有点紧张。
原本眼神里多的是打量,却没想到他会突然抬起头来看自己,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打量起自己。
颜晁低下头,拿起一旁的酒,故作轻松的喝下一口。
是的,颜晁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故作轻松。
他很清楚,自己心里的波涛到底有多汹涌。
他感觉自己的脸很烫,没抬头,盯着前面的葡萄,似是觉得一直盯着葡萄别扭,随手摘了一颗放嘴里。
脑子一片空白,总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别扭,他清楚地听到嘴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但什么也没想。
然后吞进去。
颜晁旷工许久的脑子回来了,旷工的脑子带来一句话:我现在很空虚啊。
然后旷工的脑子又坚持不懈的跑出去了。
颜晁很闷,站起来便走了。
一句话没有,一个眼神没有,一个动作都没有,就这么低着头走了。
榖晗盯着颜晁,从颜晁站起来,一直盯到颜晁背影消失。
榖晗皱着眉,心想:搞什么呢颜晁,跟个大姑娘害羞了似的。
颜晁一直低着头走出来,都没敢朝那颗迷人的夜明珠看去,怕自己再看过去,脸能滴出血来。
出来了。颜晁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抬起头来,只见四周很静谧,没有一个人,拍是这一急,便走得快了些。
颜晁惊人地发现,周围有许多的夜明珠,照亮了一路,只是……好像一个都不迷人。
颜晁漫无目的的走着,手背在后头,双手拿着葬,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笛上的流苏。
想着想着,头又低了下去。
几缕碎发滑至胸前,随着步子的移动,在胸前小心地晃着。
哎呀呀,自己居然看着一姑娘看红了脸,关键是人姑娘都不脸红心跳的,自己一大男子汉是脸红又丢脑的。
老脸都丢没了啊!
活了几万年,苍天始终是没绕过自己啊!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老夫这是心动了啊!
人姑娘是谁啊?也不知道是哪儿人,叫什么名字,年芳……
想的入神,颜晁没留意前面,迎面撞上一人。
双手还甩着流苏,下意识的想要不要扶一下人家。
思索一下,答案是:不。
不确定自己的娇羞脸是否退下去,颜晁也没抬头。
但眼前出现的蓝衣红外套,让他成功地主动丢了娇羞害臊的脑子与面子。
脑子:你太残忍了,我不要你了!
面子:见色不要脸的人,快去吧,到手了请我喝酒!
几乎是同一时间,颜晁伸手揽了腰肢,握住了肩。
脑子:艹,这么直接!
姑娘不高,颜晁嘴在她的头侧,吸气放松一下,竟有几根与空气做伴。
颜晁嘴角弄得痒痒,不过,现在心里却冷静的要命。
姑娘的头顶真好看,百丝整齐只过簪,简简单单;姑娘的簪子真好看,一朵不知道什么花的模样刻着,黝黑的头发半遮半掩,遮住了簪上刻的纹路,掩住了簪子挺拔的身躯;姑娘真是厉害,一簪便理得百丝千丝有序不乱……
面子:他什么时候能松开啊,人姑娘气的就差反手给他一掌了。
脑子:我觉得他高兴不得,他一高兴,就会犯神经。
竺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