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宫。
“天帝，天后在外，可见？”天帝护卫朔天问道。
天帝坐于案前，一听天后在外，便停下了手里写写画画的笔。
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宽敞的大殿中，响起手指摩挲公文的声音。
大殿外，娖奈高贵优雅地候着，静静等传召。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天后去天帝书房找天帝也要等传召了。
娖奈今日难得的穿了一件粉白的衣裙，简朴而又美丽。像极了一个不经世事的纯真少女。
可惜，多粉嫩的衣裙都掩不住娖奈因整夜失眠与疲劳过度造成的惨白的脸色与忧伤的神情。
娖奈面上依然带着微笑。
苍白无力。
“娘娘，陛下请您进去。”许今，朔天才来传召。
娖奈弯弯嘴角，算是回礼。
移步进去，见天帝认真的看着文书。
娖奈进去后，一话不说，站在桌前。
许久，天帝也未抬起头来。一直心无旁鹜地看着文书。
自从灵彧历劫未满便消失后，天帝便不曾与天后说过一句话，无论何时何地何事，但凡是关于娖奈的，天帝一律不提。
二人约千年未曾相见。
“天帝陛下……”最终还是天后开了口。
还不等娖奈将话说完，颀渊便放下文书，认真的看着娖奈，说：“你的计划我都知道。”
难怪书房里没有别的人，就连朔风都出去了，还关上了门。
娖奈一直保持的笑容消失了，瞪着眼盯着颀渊。
颀渊没准备让娖奈接话，对上娖奈的眼睛，道：“让榖晗和灵彧消失是你的第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你走这一步，走了数千年，才成功了一半。”
娖奈紧皱着眉头，盯着颀渊一张一合的唇瓣。
颀渊早就预料到娖奈会找他，于是提早便让人退下，然后在这里等娖奈开口。
“你接下来，会去魔界，为天魔大战做筹备。”
天帝颀渊其实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颀渊便派了人盯着娖奈的一举一动。
“然后你一定会想办法让我在大战中形神俱灭，之后，眠忆便可顺理成章地登上天帝之位。”
颀渊说得很淡定，像是说的不是自己。
而这些娖奈一直藏在心里，不曾说出一个字。这个计划也是最稳当的办法，不容易太早使人察觉。
可自己才走到第二步，且第一步都尚未完成，颀渊便知道得一清二楚。
“最后，你会控制应龙，好借刀杀人。”
那颀渊说出来的目的何在？
“只是，我想问，你最后将自己安排在了哪里？”颀渊眉头一皱，一脸疑惑地问道。
其实颀渊多少也都猜到了七八分。
只是颀渊不甘心，想让娖奈亲口说出来，毕竟一起生活了数万年，颀渊不信娖奈没有一点感情。
却也是想让娖奈给自己一个答复。
好让自己彻底死了这条心，不让自己最后有犹豫的机会。
娖奈脸都绿了，颀渊大费周张地盯着自己，伤破脑筋的攻破自己下的一个又一个的声东击西，推出自己的计划，就只为了这样一个数万年前就给了答案的问题。
娖奈哭笑不得，自己为了这个计划，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精力，最后在颀渊面前也都不过是班门弄斧。
好，既然都到了这里了，那便让你彻底断了这个念想。
娖奈铁着脸，木纳道：“为族人报仇后，我若有幸苟活，那便守着江天，直到生命尽头，若生死已定，那便魂飞为蝶，永远与他不离不弃。”
生死都道尽，皆为守护江天，不给他颀渊留一分。
颀渊嘴角扬起，心酸地苦笑出了声。
就这样嘲讽的自顾自地笑了许久，颀渊张开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无奈的闭上眼，欲言又止。
然后颀渊长叹一口气，故作轻松，眼依然闭着，道：“好，既然你都想好了也安排好了，那就这么办吧。”
语未落，娖奈就瞪圆了眼睛，疑惑地看着颀渊。
接住，颀渊睁开眼，向殿门口叫道：“朔风。”
朔风闻声推开门进来，也不多说什么，听颀渊吩咐。
“你带人亲自送天后去魔界，务必挑起战火。”说完，大殿恢复了寂静。
良久，朔风才消化掉颀渊的话，皱着眉头接下这怪异的吩咐：“是，陛下。”
说完，颀渊便急着想要清静：“下去吧。”
娖奈与朔风退下，娖奈绿着脸，直接回了百虹殿。
留朔风一人，不知去留。
不一会儿，殿内便传出某物被砸的声音。
颀渊紧握着拳头，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砸下去的茶杯与文书。
明明知道是这个结果，却偏要去找不自在。
颀渊也真是没料到，娖奈竟如此狠心，如此痴情。
数万年的时间过去，心里依然只爱着那一人，不曾变心，一心只想着守护那一人。
多好的女人呐。
可惜，他颀渊硬生生的毁了。
她本应该幸福地和江天生活在一起的……
这都是自己种下的恶果，好在，是时候可以还了……
寐城。
噬血坛。
在这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毫无生机，阴气沉沉。
皎洁的月光，照射着整个寐城。寐城没有阳光，各人家也不点灯，靠着月光做自己的事。
每一个角落都有月光照射，整个寐城不一点不黑暗。
据说，这里是最接近月亮的地方。
买卖交易，杀人放血，比武招亲，生死赌注，寐鬼交替，摆谱算卦，赌神释命，筋骨交换，画脸做皮，还有鸡飞狗跳，飞着跳着就成了妖或者魔的。
这就是寐城。
“百死不寐，梦里九生”的寐城。
令人痴迷不返，令人痛心疾首的寐城。
在寐城中央，那个阴月之气最盛的地方。
也是寐城的禁地，除鞌海外，通往魔界唯一的地方。
中央噬血坛发出恶臭。
噬血坛，与魔界相连，无人知晓。
因为这里是禁地，魔界所封的禁地。
随处可见的血迹，随意放着的头骨，到处都是的腐尸，惨绝人寰的哀嚎，还有最中央，令人作呕的糊状物。
黑黑的一坨，绑着的锁链都已经发臭，大半个身体浸泡在魔血中，似是泡的时间太久，都已发白。身着黑灰的烂布，更显得皮肤的苍白。
令人发怵的是，糊状坨形物的下半身，是蛇身，卷居在噬血坛中。
已经数十万年未曾动过了。
本来早该死了，却被贪婪的魔人锁在这里；明明命再硬，放上几千年命也就不长了，可恶毒的魔人偏偏要将自己泡在魔血里供养着。放在阴月之气最盛的地方，吸收天地之阴寒之气，就算是不愿吸收进自己身体里，阴气也会侵蚀全身。
该死，噬血坛中的魔血居然五万年才换一次！
魔血之中的魔之精气，最慢也就一万年，就连渣都不剩的全部被自己吸收；此地阴月之气重，再顶个一万年，助自己吸收阴月之气。那剩下的三万年……
煎熬！
简直是煎熬！
剩下的三万年，就是一潭污水。
不能承受的污浊！
想来，自己居然忍受个数万个这样的不能忍受。
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忍受这样的不能忍受。
曾经的曾经，自己是宠儿，吃穿不愁，就连污浊的水都未曾见过，而如今，却浸泡在这污水中近亿年！
糊状坨形物这样想着。
那帮灵界人是死了吗？！
自己歇斯底里的话。
却因为噪子的干哑而显得苍白无力。
“呵……”
糊状坨形物睁开一双发亮们绿眼，尖锐恶毒。
用自己几近沙噪的嗓子，拼尽全力说了－句话：“哼，我费劲心思安排的棋子终于出现了……”
我终于能回重获自由了！
想拼尽全力说出最后一句话，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提不起力气。
已经虚弱到说不出话了。
那点没用的魔血就只能维持一点意志以及保证自己不死。
真是小人……
自己的咒骂声又从歇斯底里传来。这样的咒骂声，一天就不计其数。但是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点自己的愤怒。
……
在某个地方守株待兔了一辈子的人，今日终于有了一点收获……
听见自己后方的动静，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扬起的嘴角。
不自觉地扬起的嘲讽的嘴角。
糟乱的黑发下，污浊的脸上扬起的恶毒的嘴角，显得狰狞可怖。
连自己都觉得惊诧。
这，还是自己吗，还是那个耀武扬威，呼风唤雨的魔界始尊吗？
经过近亿年的折磨，竟然真的变成了鬼样子……
…………
寐城，子时至寅时，会变得黑暗无比。明亮皎洁的月亮会消失，过了时间后又会一瞬间之中照亮寐城。
这段时间是鬼魅、浮游的时间。
过了这段时间他们或许会成魔，或许会成仙，也可能会成怨念，亦或者永远消失。
这就是寐城。
“脱胎换骨，九死一生”的寐城。
月亮走后，寐城陷入死寂。没有一点声音，就连风声也不曾有。
更别说什么针落地的声音。
寐城不存在绝对的生命，所以，叶子落到地上的声音，也不会存在。
过了一会儿后，寐城变成了生死的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