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文长。”辇车上传来了胡宗宪的声音，却和刚才与顾澄说话时地语气完全不同，听起来颇为轻缓。
“我们先进营整顿，其他事情稍后再说，俞将军与戚家军你们也先行回去领军，晚些时候我再接见你们。”在对俞大猷与戚继光说话时胡宗宪又变成了原先的那种淡淡地语气。
“末将领命。”俞大猷与戚继光二人同时抱拳应诺，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
而辇车一旁的徐渭也在马背上作出抱拳状，笑道：“小人也领命。”说完便挤眉弄眼地看着仍站在原地的顾澄。
在徐渭说完之后，顾澄可以明显地看见辇车上帷幔之后的胡宗宪摇了摇头，接着他又看见了正对着自己作鬼脸的徐渭。
顾澄先是一愣，而后便睁大了眼瞪视着徐渭。
只一小会，顾澄直接转身，快步地向着俞大猷与戚继光追去，其身后的徐渭顿时笑的前俯后仰，险些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文长，你觉得这个小道士如何？”待到顾澄三人完全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后，胡宗宪轻轻问道。
徐渭闻言先是微微一笑，接着便在马背上坐直了身子，脸上也不见任何的表情：“结合八月时他在平湖陆家的表现，可以看出其确有些非凡手段，但处事稚嫩且欠缺经验。”说道这里徐渭顿住了，他出神地看着刚刚顾澄离去的方向，许久才轻轻开口说道：“此人，明公可用。”
“知道了。”胡宗宪点了点头，接着又将一只手伸出帷幔，轻轻地招了招后，便有一名离着辇车较近的士卒小跑到了一旁。
“传令，继续行军。”胡宗宪淡淡地声音自帷幔内传出，那名士卒立即应诺。
伴随着大军左侧的那些间隔百米的传令士卒地声声传递，大军缓慢地动了起来。
戚继光一边走着一边侧过头看着顾澄，笑着问道：“见过了胡部堂，你有何感受？”
俞大猷闻言也转过头，看着顾澄。
顾澄闻言停住了脚步，转着身子正对戚继光，认真道：“深不可测，使人有赤足踏冰之感。”
“赤足踏冰？”俞大猷闻言后喃喃道：“你如此形容的话，倒也算贴切。”
戚继光依旧笑着，并摆了摆手：“好了，以后你若多接触些胡部堂，或许会有些其他感受。”
俞大猷在戚继光说完后也跟着点了点头：“戚老弟说的没错。”
顾澄和戚继光同时以一种奇怪地眼神看向一旁仍在点头的俞大猷，而这时俞大猷也发现了身旁二人的眼神，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呆呆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俞将军方才，有些像一个应声虫。”顾澄收回看着俞大猷的目光，略显迟疑地说道。
还未待俞大猷回话，一旁的戚继光直接大笑出来，顾澄也跟着笑了起来。
俞大猷来回地看着大笑不止的二人，虽是面上仍有不解，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晚间，由于数万大军的到来，先前顾澄所见到的营寨已经扩大了数倍，顾澄和茯苓二人也分得一间帐篷。
二人现在正呆在帐篷之中，顾澄盘坐在地上，闭目冥想。
而茯苓正和衣躺在榻上，与顾澄一样闭着眼，只是嘴角多出一丝流出的口水，看样子睡的正香。
夜半时刻，顾澄睁开了眼，他先是看了看躺在榻上的茯苓，接着便站起身来走到了营帐之外。
入营之后，戚继光与俞大猷都未来此找顾澄，顾澄也未想过去找他们。
想到这里，顾澄摇了摇头后目视着前方，只见每隔约十步便点有一处篝火，这些随风摇曳着的火光将整个营寨照地一片通明，但却使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天上的一弯明月，也在散发着清辉，照在地上，又落在篝火上，好似使得橙红的火光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清冷起来。
来往的巡逻士卒也纷纷加快了脚步，来去匆匆。
顾澄站在营帐之前，一阵寒风吹来，他不自禁地扯紧了衣服，同时微缩着身子，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营帐后，又目视前方，皱眉喃喃道：“快入冬了，茯苓也愈发嗜睡了。”
接着，顾澄向前走了几步，正好可以看见营寨后方一处地势略高的地方，那里同样有着大片灯火，离此处也并不遥远，看起来路程不过十里。
顾澄眯着眼看着那里，过了许久才小声说道：“王直便是在那里了。”他的话语刚落，又是一阵冷风吹来，顾澄这次却松开了抓在胸前衣襟上的手，且将衣襟外分，使得胸膛微露。
“王直便在那里。”顾澄将身子立直，将一只握紧拳头的手横在胸前，低沉着声音重复道。
“是不是很想立即将他抓来杀掉？”一道戏谑地声音不合时宜地从顾澄的一侧传来。
顾澄侧头去看，便见到徐渭正负着手，正眯眼笑着。
“在我原先的听闻中，山阴徐渭应是那种一言一行都以人如或江山清风之温暖，或山间明月之孤寒，乃是世间一等一的宽仁君子。”顾澄却是没有理会徐渭的问话，而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徐渭笑了一下：“你所说的见闻，只是别人眼中的那个徐渭。而我，才是真正的徐渭。”
顾澄闻言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只是你与我所听闻过的及我想象中的徐渭太不相同，难免会有失落。”
“你与我相处久了，便会知道别人口中的徐渭都是狗***前的徐渭才够滋味。”徐渭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欢快地笑意：“有些冷。”
顾澄看着徐渭没有说话，而徐渭却慢步走到了一处篝火旁，伸出双手靠近火光，一边说道：“你知道我为何要在现在来找你吗？”
“不知。”顾澄看着徐渭烤火的背影摇了摇头。
徐渭回过身来一边搓着手，一边盯着顾澄笑道：“我来找你也没什么事，就是夜中无趣，随意走走，恰巧看见了你。”
听到徐渭的话后，顾澄再次愣住，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眼前狂笑不止的徐渭突然自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递到了他的身前：“要喝酒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