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燕聆雪便醒了,念及她一个女儿家终究不好公然从臣子府中出去,便想着早些离开。枕边已经放上了便服,楚南星也是早早从客栈过来等她,不过燕聆雪急着在整个玉京醒过来之前回宫,也顾不得洗漱,匆匆换了衣服便要出门。
一推门,却看见叶家兄弟已经在等她了。“父亲说你昨夜定是做了些得罪人的事,怕今日自己出门不安全,叫我们兄弟去上书房时将你送回去呢。还不快谢谢师兄?”叶承煜笑得露着一口白牙,叶承熠也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燕聆雪本想感激,听到他提师兄二字,又恨不得把他的白牙一颗一颗掰下来。
重重关上门回来梳洗,就连楚南星也是憋着笑。“表姐,这叶大哥怎么老是想做师兄啊,他可真坏。”燕聆雪气得咬牙切齿:“叶二也不是什么好人,你看他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这兄弟俩就是欠了淮山皮的整治。”
楚南星吐了吐舌头,帮燕聆雪梳好头发,两人又重新出门,叶家兄弟帮她拿好了些点心,刚好路上可以先填填肚子。
四人坐上马车,燕聆雪终于发现刘掌柜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她昨夜送信便只是说要宿在将军府了,可他竟然知道通知宫里将楚南星派出来接应,又算出了叶将军会让两个儿子送她回去才派了这么大一个马车,也难怪会做楚家在玉京的大总管了。
回宫后兄弟二人先行一步去上书房,燕聆雪让楚南星去帮她告假,自己则去了勤政殿等待燕仲睿下朝。
等到小黄门已经添过六泡茶,而燕聆雪也揣着书信快要睡着的时候,早朝方才结束了。燕仲睿一进门便看到的是头一点一点的燕聆雪,还紧紧抱着胸口,仿佛生怕有人抢了似的。
燕聆雪其实在他进来的时候便清醒了,但她故意装得像要睡着的样子,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果然不出她所料,燕仲睿吩咐小黄门给她拿了条薄毯披着,可以说是像极了慈父。此时再装下去没有意义,于是燕聆雪便睡眼朦胧地掀了掀眼皮,然后慌忙起身行礼:“父皇赎罪,霁雪今日起的有些早,所以……”
燕仲睿十分慈祥地笑笑:“无妨,昨夜在陈府,想必也不太容易,若是真困急了,改日再来禀报也可,朕可不能让爱女累着了。”
燕聆雪心中冷笑一声,不过还是很麻利地将书信都交了出来。
燕仲睿接过开始一封一封翻找,越看神色越冷,看到最后一把将信摔在了地上,却抬头问燕聆雪:“你看过后,是怎么想的?”
燕聆雪沉思片刻,决定说实话:“初次看来,仿佛是陈束做下了这许多罪孽,但仔细推敲却站不住脚。儿臣去前也曾打听过,陈尚书为人谨慎,从政多年也未曾被人抓住把柄,除了自身的确清清白白以外,定是府中戒备深严,连高手也无从下手。但儿臣昨日前往,轻易便放倒了府中护院家丁,在书房足足逗留一刻钟之久,也未见管家或侍女有何反应。陈尚书书房中只有一个暗格,虽是机关设置严密,防人的手段却挡不住宫中的顶尖高手,即便父皇随意派一名近卫营的校官前去,也可以不打草惊蛇地拿到东西。所以,他要防的不是父皇派去的人,更可能是同僚能够雇到的江湖中人。儿臣认为陈尚书是被栽赃了,那暗格里原本放的可能是他准备揭发真正贪腐之人的证据。”
燕仲睿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实的笑容,看上去十分满意燕聆雪这一段分析。“朕今日早朝,便有户部侍郎参他的上司,怀疑他多年来吃回扣,贪没朝廷采购用银。朕心中本就存疑,现下看来却是印证了。霁雪,你且去休息,元宵过后就去户部侍郎崔敬东府上走一趟,务必要查到真正的证据,若是能揪出同党便更好了。”
燕聆雪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还是很恭谨的:“儿臣遵旨,定不负父皇所托。”
出了殿门,却见户部的崔侍郎已然等在门外了,见她出门,神色古怪地施了一礼,便去劳烦黄门通传。
燕聆雪觉得他可能知道自己准备做什么了,但既然燕仲睿说要拖到年后,那便拖去,既然没有流民出现,那边说明这群硕鼠暂时还只吃官家利润,未对百姓下毒手。反正她衣食用度也是宫外送进来的多,就算把国库吃空了也不关她事。
回去晏宁宫睡了个昏天黑地,再醒来已是白芷喊她起来吃晚饭了。楚悠蝶问了她些燕仲睿吩咐的细节,又听说出门时她碰到了事主本人,总觉得一切可能不会顺利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燕仲睿直接在早课上到一半时给燕聆雪告了假,命她即刻前往勤政殿后书房。燕聆雪叹了口气,吩咐楚南星把她的东西收拾回去,又跟叶家兄弟和燕嘉夕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便匆匆赶过去了。
燕聆雪一进门,燕仲睿也顾不得装了,直接开口:“昨日崔敬东前来请罪,承认了栽赃嫁祸和贪腐的罪行,朕将他秘密羁押在刑部,今早却接到汇报说他在狱中遭了毒手,尸首都凉透了。如今线索已断,可幕后黑手愈发猖狂,朕想先警告一下刑部,年后再重启调查。”
燕聆雪没想到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好好的调查任务变成了敲打,这个力度就很难掌控了。不过她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个坏点子:“儿臣有一计,只是需要父皇一道手谕,令陈尚书夫人取信于儿臣即可实行。”
燕仲睿大抵想到她要做什么,很爽快地答应了,提笔写了道手谕,却在递给她的时候又重新嘱咐:“你此番前去,定要掌握分寸,若是打草惊蛇便会坏了大事。”
燕聆雪懂得他在担心什么,不过她也不会鲁莽行事,一定要回宫跟娘亲好生研究。
当夜,晏宁宫内。
“娘亲,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药方,可以……”
“这样啊,倒不是不行,你要……”
此时刑部尚书在府中猛地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