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了,起床了,”老董挨个宿舍小声的叫着大家。和连队不同,在炊事班里,大家不是听起床号起床的,而是比连队更早一些,在连队开饭前,他们要把一切准备妥当。
乌七挤了挤眼,“几点了,班长。”
“四点五十了,今天买菜,赶紧!”老董催着乌七。
“是,”乌七仿佛自己刚躺下就被班长叫起来了。
冬日的塞北,天亮的很晚,起床号响起时,天色也就刚蒙蒙亮。乌七习惯性往窗往外看了看,今天倒是比前几天亮了一些,乌七打了一个哈欠,继续整理被子。这个时间段是不允许开灯的,所以乌七只能凭着感觉胡乱叠叠,如果此时就像连队一样,有棱有角,严丝合缝,那恐怕这个早晨大家是吃不到舒服的早餐了。当然了,胡乱叠叠也只是暂时的,早饭后,乌七他们还是会回来再整理一下内务的,顺带着,如果条件允许,乌七还会躺在地板上睡一个回笼觉,哪怕只有十分钟,也能让这个小列兵长舒一口气,说一句,“爽!”
走出营门,寒风一下就把乌七的睡意吹得全无,这里迎来了今年的第二场雪,要是平时,这二十几个人也是要分成个两三波齐步前进的,但今天情况特殊,乌七显然没反应过来,
“这就走?不等他们列队了?”他问董班长。
“啥天气还列队,“放羊”就行了。”老董出了门径直朝炊事班走去。
今天的雪相较于前些日子那一场显然大胆了很多,加之北风疯狂怂恿,不住的往人脸上拥,似乎这有这样,才能让人感受到她对世间万物无一例外的浓浓爱意。老董和乌七将手塞进大衣兜里,背对着风向,默默拒绝着雪花的热情,在这个寒冷的早晨留下了第一串脚印,,,
可能是由于下雪的缘故,今天的送菜车来的格外的晚。说起买菜,这还真是一趟苦差事,诺大的一个营,乌乌泱泱几百号人,每天菜的消耗量不是一般的多。每过两天,送菜的车就会来一次,什么送鱼的,送豆腐的,送禽类肉的,猪羊肉牛肉的,还有新鲜蔬菜的,这些车密密麻麻能排上几十米,乌七曾无数次的幻想,如果有机会成为侦察兵进行渗透的话,那么混进送菜的车里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妙计。放菜的屋子在食堂二楼,每次买菜这群炊事员都会展现出极其丰富的作战经验,什么十八九箱牛奶,四袋大米,三袋土豆,每个人都像在证明着什么,他们一次搬运的东西数量绝对是你从没见过的,虽然很累,却也欢声笑语不断,就仿佛这里的菜不要钱,扛回家就是赚了一样,,,或许这就是老董总爱和乌七讲的那句“付出才会快乐”吧。随着大班长王建军一句“买菜了!”除了几位掌勺的大厨,其他人放下手里的工作,将刀具入柜,简单整理便冲向楼下,
“买菜喽!”真的不知道他们高兴个什么劲。
“小心。小心,今天一次都少拿点,多来几趟,不急啊,别摔了,”老董站在雪里不停的叮嘱着。
“放心,咱是老司机了!”马帅扛着一只整羊朝在老董面前摆摆手。
“就你厉害,你可给我小心点,别再闪了你那个老腰!”买菜的时候总是莫名的开心。
一趟趟的上下楼踩实了路面的雪层,也羞跑了天上的雪姑娘。连队里,大学生和马飞已经除了一早上的雪,终于打通了这条营房宿舍与食堂之间的生命线,当然,生命线只是第一步,今天上午,所有的路面都将见不到一颗雪花,至于别处嘛,它将保持最完整的光洁度,不会多出一颗脚印,因为政委说了,这样的雪景和军营更配哦。
“出菜了!去个人出菜,连队就过来了,”大班长朝老董喊了喊。
“知道了,班长。”
“你回去出菜吧,速度快点奥,”老董把手搭在乌七的肩膀上。
“保证完成任务!”
乌七回去迅速的将炒好的菜分成七份,这个两层的食堂,一共有八个就餐区,还有一个是卫生连的,他们有自己的炊事班,不用乌七操心。大厨炒完最后一个菜,也过来帮忙,平时的大厨是不会分菜的,不过今天时间比较紧,他也就先过来帮忙,至于自己那一摊,迟些也没什么关系。
乌七和两个大厨一个餐台一个餐台的分着菜,衣服里已经明显有湿湿的感觉,不过听见楼下响起了歌声,几个人的动作还是越来越快,丝毫没有慢下来。楼下响起“跑步走!”那一声口令时,乌七也完成了最后一个餐台的分配任务,两个大厨往送餐车上一坐,
“发车!”
乌七用力一推,左脚又垫了几步,然后一阵笑声压过了送餐车轮子欢乐的吱呀,,,
“怎么回事,怎么还能出这种事呢?”营长指了指摆在大班长前面的白菜炒肉,又接着说,“怎么回事?幸好这是发现了,要是战士们吃了,怎么办?可大可小,大了的话,你我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行,我指定能有个说法,”看着菜里飘起的白沫,王建军的脸黑的要死。
“班长,都端过来了,”炊事班一个第四年的小班长把各个餐台的白菜炒肉都端过来,摆成了一排。
王建军走过去挨个看了看,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营长,这几盆菜都没沫,一个锅里炒出来的,这菜肯定没问题。”
“那是啥,营部战士自己放的呗?”营长显然对这个说法不太满意,“我亲眼看着他们打开的餐盒盖,打开就有,你怎么解释?”
“回去我会好好调查,是我们的问题,我一定认,”王建军这个老四期还是有几分硬气。
“行,这也算是没引起后果,你就回去好好查,明天告诉我结果,”营长瞥了一眼那个第四年的小班长,“最好别是你给我惹的祸,杨克威,不然我饶不了你。”
“是!”这个第四年的小班长腰杆笔直。
早餐结束,大班长对着这个起沫的菜左看右看半天,然后又找来一个分餐盒,将菜都倒了过去,用手摸了摸残留的泡沫,放到嘴边闻了闻。
“把喘气的都给我叫过来!”大班长胸脯一起一伏,很是明显。
“今天早上的事儿都知道了吧,我今年也十四年了,兄弟们,能不能别让我再出去丢人现眼了,我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说完,王建军把餐盒往水龙头下面一放,随着水的激荡,一层白色泡沫浮在了水的上面。
“认识这是啥吗?”
“洗洁精,”老董说。
“告诉你们多少遍了,洗完涮干净,涮干净,我说的是外国话,听不懂,还是你们不是地球人?”大班长个子不高,但训起人来却气势十足,下面的人就像小学生被老师训一样,根本不会考虑反驳,只会想着,千万别打我啊。
“早上谁分的菜?”大班长接着问。
“我分的,”乌七还在惶恐不安时,大厨伸出了他的右手。
“分菜之前你又涮餐盒没有?”
“没有。”
“说没说过,嗯?李旺,你告诉我说没说过?”
“说过。”
“我说的是中国话不?”
“是。”
“那就听不懂!”王建军一把把装菜的餐盒翻的老远,这个劣质的宇航员边转边吐,似乎这掺了洗洁精的菜真的有毒,然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明天中午你在全营做检查,从今天起,所有人,每天晚上一个五公里,就这样了,干活吧。”说完,这个老班长结束了他的声嘶力竭,略显疲惫地向营长办公室走去。
“报告!”
“进来!”
“营长,”王建军挤出一个微笑。
“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是我们的原因,一个,,”
“行了,别说了,责任人查到了吧,”营长往椅子后面一靠,“现在讲究无后果问责,全营都知道了这事,我得给战士们一个交代,明白吗?”
“营长放心,我已经让他写检查了,明天中午之前就能写好,十页纸,保证深刻。”
营长嘴角一沉,往窗外看了看,“行了,你都安排好了还来这干啥,回去吧。”
“营长,那我就回去了,”大班长也默默舒了一口气。
回到食堂,王建军又把大家召集过来,
“我去营长那了,这次这个事儿,别管是哪出的错,菜肯定是从咱们炊事班出去的,跑不了,明天李旺就上去做个检查,晚上你去我那,我把手机给你用用,上网百度点词,多写点,别管咋地,把这事应付过去,大家也别太当回事,过了明天也就了了这个事儿,但以后不能再犯了,我可说明白了奥,行了,解散。”大班长这次讲话比早上和气许多。
老董又把乌七叫进了储物室,“这次是你的错,你一定要清楚,你李旺班长替你抗了一下你得知道咋回事。”
“是,我知道,”乌七低着头。
“行,”老董拍了拍乌七,“你感觉大班长咋样?”
“嗯,,,说不好。”
“我告诉你啊,他这种人,,,,”老董又接着为这个初涉世事的小孩子讲着“人”这个无穷无尽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