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楼乃是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其势力范围遍布五域,楼中杀手实力强大,不少大派世家的杰出子弟都丧命在他们手中。
它就像江湖的一柄刀,刀尖指向谁,全在乎于持刀者的意愿。是以血衣楼做的虽是贩命的买卖,但江湖上的各大势力对于它的存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夜三七走进血衣楼时,天色已黑。脸上的无脸面具已被他摘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做工精致的人皮面具。身着的衣衫已被他换下,粗衣麻布破旧得像是逃难出来的流民,更充斥着刺人口鼻的恶臭,蓬头垢面,状如乞丐,狼狈不堪。
当他跨入血衣楼大门的那一刻,好像耗尽了全身最后一分力和信念,斜顷着扑倒在地面。他抬头望了望前方,污浊的眼孔中充斥着绝望的哀伤,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仅沾上一下就会陷下去。
他已经走不动,可他的手指头还在地方抓挠,将身体一点一点的往里面拖拽。
血衣楼内的人静静的看着,这样的场景他们早已经见过太多,没有人愿意上前帮他一把,有的人厌恶的掩住了口鼻。
门口到门前的距离不长,对于平常人来说也许只是十来步的事。可夜三七爬了很久,久到一旁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身体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杀人。”夜三七拖着胳膊,在腰间摸索了半天,方才取出一钱袋。
钱袋做工精巧,显得与他的一身穿着打扮不附。可当他把钱袋中的东西抖出来时,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那是一指节大小的紫金。
紫金有价无市,只是这么一小块也颇为价钱。可不待人询问他要杀的人,却又是一惊。
只见夜三七醮着血在地上写下了五个字“灭夜家满门”。随着心惊而来的,还有皱起的眉头。
这价钱出得有些偏低。
可不待他提出,夜三七已经断气。他躺在地上,全身散发着恶臭,好像死去了很久的尸体。
“又一起江湖仇杀。”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拾起了地上的紫金,在玉简上记录下这一次任务。又吩咐人,将地上的尸体抬出去埋了。
……………
夜已深,
云州府荒郊的乱葬冈死一般的寂静。这里就算是大白天也罕有人至,更何况是如今的半夜。只是此刻,幽寂的夜色中传出了“沙沙”的挖土声。
借着月色,一具身影晃悠悠的从土坑内爬了出来,周通已在一旁站立完备。
夜三七挥手拍打几下身上的泥土,又伸手揭下了盖在脸上的那一层皮,从土坑内爬了出来。
“安排人手去堵截夜天华,无需取他性命,让他消失几天就可以了。”说罢,夜三七递给周通一个瓷瓶“这个药,无色无臭无味,人服下后,会在一段时间内无法凝聚气罡,你让随行的人带上。”
“是。”周通接过药瓶收入怀中。
两人一同回到住所,夜三七沐浴洗去一身的污泥又换上干净的衣衫后,来到了会客厅,周通已在那里等侯。
“那个任务,血衣楼被安排的人接了吗?”
“还没有。”周通答道“任务刚一挂上去他就去接,恐被人怀疑。依属下愚见,还是过几天再说,不知大人的意思……”
夜三七点头道“行,正好派去截杀夜天华的人也还需一段时间才能到,而且那个任务,不是那么好接的。”
血衣楼会按照任务的难度将其分为五个等级,每一等级的底金逐阶递增但上不封顶。拿出的钱越多,就越可能请出实力强大的杀手。而夜三七拿出的钱刚好卡在了三星任务的底金上。
单以夜天华的实力,就算是四星任务也不为过。但若不算上他,夜家的实力仅能勉强算作三星,所以夜三七估计,屠灭夜家的难度,应该在三星中算难的,却达不到四星。
不论夜天华人榜上的排名,单以实力而论也少有人愿意为这么点资源与他结怨,但夜三七也不需要有人接这个任务。
他只是想让夜家人的死能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来掩大商的耳目。
说来也是夜家倒霉,就在不久前他们刚灭掉了一个传承百年的小家族,不然他真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到血衣楼买凶。
夜三七抖了一下白衫站起身,掌中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柄飞刀“你杀过人吗?”
听到夜三七的提问,周通向来从容的脸上闪现出一抹难堪之色,他的嘴唇上下哆嗦,支吾了半天愣是没有答出一个字来。
看周通的行为,夜三七已经知道了答案。
没杀过人并不可耻。人榜上的俊杰,你随便挑十个,有九个都只伤过人而没沾染上人命。但在魔门之类,这确实是罕见的事。
“聪明却不够狠,这样的人在魔道可混不开啊。”夜三七摇摇头,却没有注意到周通眼底闪过的唳芒。
他冲着周通摆了摆手道“算了,忙活了一天,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不知大人……”看到走出门外的夜三七,周通本想询问他要去哪儿,突然想起两人的上下属关系,到嘴边的话顿时就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头埋向了地面。
周通知道,方才他逾矩了。对于上位者来说,这是大忌。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手下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果不其然,当他再次抬起来,正看见夜三七冷冰冰的望着自己。周通连忙垂下头,一副很谦卑的样子,冷汗已不知何时从皮肤中冒出,沿着脸部的伦廓,打湿了鬂角。
“你是一个聪明人”夜三七盯着周通,略微停顿半刻后继续道“所以,这是最后一次。”
“属下谨记。”周通松了口气,看来这次算是揭过去了。突然,他听见一阵布匹翻卷之声,抬头一见,夜三七人已不在视线之中。
冷月,冷风,冷寂的夜空。
夜三七身如飞鸿般跃起,又如柳絮般轻落在屋檐之上。他的脚步落在鱼鳞般的瓦片上,却没有惊起半点的碎瓦声。
不多时,人已在夜府之内。
他要做什么?
他要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