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涟漪
之前郝平凡为了炫耀她交上了这么一个心灵手巧又贤惠的“男朋友”，所以在中秋来临之际把他做的糕点送给了编辑部的全部同仁品尝，顺道还让他特制了小兔兔和小猪猪样式的月饼送给两位好友。见大家都颇为喜欢，有同事还不断追问月饼出处，说是要买去送人。于是她以十二生肖图案为模板，亲自设计了一套十二生肖月饼，居然一炮而红，好卖到断货。赚得她钵满盆满的。
发现这条赚钱之道后，她每逢节日就开始猛摇他这棵摇钱树来丰富自己的荷包。越想越开心她自顾自咯咯地笑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而她的2位好友闲来没事，就上她家聚首，白吃白喝之余还白拿！
就像现在，懒散地霸占她几个茶位，还在那里颐指气使地支使她。
见郝平凡把香气四溢的咖啡及糕点端上来，吴忧马上起身迎过去。
“亲爱的，今天怎么有空闲来聚会呢？不用上你的育儿课程班吗？”父母是孩子的启蒙老师，基础要从小打好，所以吴忧生下儿子钱瑨之后开始努力丰富自己的知识，准备做一个满分妈妈。
“整天对着电脑好累哦！今天翘课。”吴忧开心地说：“而且最近我的显示器画面不停地轻微抖动，有没有什么办法？”
王梓用软腻的嗓音柔柔地建议：“有！你也跟着它不停地抖动，当你抖动的频率和振幅与显示器画面一致时，你就感觉不出来了。”
“你这样说她真的可能回去试的！”郝平凡赏了王梓一记卫生眼。“而且她三半规管又弱，你想要她晕死啊？”
“还是平凡对我好。”吴忧凑上沾满奶油的嘴亲郝平凡的脸颊。“我不会去试的啦，因为我好像又有了……”
“啊？”这个消息炸得两个好友目瞪口呆。
“还看不出来吧。”吴忧害羞地和两位好友分享着喜悦。
“还看不出来，恭喜了。”轻轻地祝贺，郝平凡抽了张纸巾搽脸。
“为什么女人越有才华就越难嫁人呢？”听见吴忧又传出喜讯，王梓开始趴在桌子上叹息。
“因为她们都像你一样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郝平凡泼她冷水：“你看人家吴忧大学刚一毕业，就迫不及待地投身到她的爱情事业当中，跻身成为了我们当中最成功的女性。所以说，选择是需要勇气的。”
“你还不是一样没主，”抓起郝平凡空白的手掌愤愤不平地说：“所以说怀才就像怀孕，时间久了才能让人看出来。而现在的男人都没耐性！这才是我们这批八十后才女变黄金剩女的主因！”
“我有男人了！”掰开王梓的手，悠闲地说：“现在就你孤身一人了，你明明有一副好皮相却总徘徊在牛A和牛C之间，将来你的结局如果是孤老终身的话，那造成这种悲剧结果的原因绝对是你自己！”
“什么嘛，人家这是慎重！”王梓理直气壮地说：“放长线，钓大鱼。你懂不懂！”
“鱼饵泡久了就没味道了。”郝平凡说完便丢下两个好友，去帮忙招呼客人去了。
“你、你……”气得王梓连话都说不完整。
白天和严素被一位美丽的客人难住了，对方说着他们听不懂的外星语，他们则是叽叽呱呱地比手画脚，美人又雏鬘憨不醒地回望着两人，场面好不热闹。
“こんにちは？”郝平凡凑过来，用日语试探性地问好。
“こんにちわ！”纤细柔美的漂亮人儿见到郝平凡用日语和她打招呼，立刻像遇见救星一样开心地说：“私は翟さん様 をお 願 いしたいんですが。”
片刻，看见郝平凡一脸茫然，于是继续说：“翟南さんお願いします。”
“哦！”消化完毕，向美人点点头，马上就转身奔回厨房。
“你真的听得懂哦？”严素追在她身后问。“她说什么啊？”
“南，外面有人找你！”而且是个美女！郝平凡在心里补充到。
“谁啊？”翟南擦擦手，踱过来。
“不知道。”郝平凡撅着嘴说。翟南拍拍她的头，出去看是谁。
“她说的哪个星球的话？”严素看着郝平凡脸上写着一副“你果然不是地球人”的表情。
“没有看过电视啊？日语啦。”丢下话，郝平凡急忙跟出去看。
柜台处，留下对着美女傻笑的白天，见翟南来了，忙追问美人儿的来历。
翟南一见来者，随即愣住了，没有理会白天的一脸痴相，片刻后才用日语字正腔圆地和那位可人儿说道：“オリジナルにあなたの。”
——原来是你？！他认识她！而且好像很熟。他们什么关系？为什么在那里凝视那么久？郝平凡的心中冒出一串疑问。
粉黛佳人抬起玉颜，没作声，只是杏眼含泪，就这样和他深情对望着。
——看什么看？为什么不说话？她到底是谁？郝平凡不安地捏着衣角，躲在转角望着。
“哦？她是谁？”看到这种状况，吴忧、王梓及蛋糕店的一干人等全部围在一起，吴忧不怕死地问。
“你脑残啊？这种状况还用问吗？”王梓敲了一下吴忧的头。
“啊！他们走了！”严素适时地打断王梓。
“行きましょ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翟南终于打破沉默，引着眼带泪光的女子走出店门。
全部人跟着移驾，但却没人敢走近。全都堆在门口，远远望着在路口转角处停下的两人。翟南径自用日语和美人熟络地聊起来，那女子却始终峨眉紧蹙，泪眼汪汪。
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有时间认真打量这名女子。她柔顺的乌丝倾泄在肩上，合身的米白色雪纱长裙裹住婀娜多姿的娇躯，细致的蛮腰不盈一握，粉嫩完美的脸庞上，翦翦水瞳闪着秋桐颜色，她螓首微偏，尽显盈盈姝丽之色……
“再望下去就迸出火花啦，平凡，你还不快上去把他们的视线扯开！”王梓怂恿着说。
“眼泪攻势！男人最吃这一套了！”刘雪也附和着说。
接下去他们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了。整个人被不安压得喘不过气，心拧成了一团。
不想再看下去，转身离开。不顾身后王梓的叫唤快步走回店里。
心，在偷偷妄想——或许，他谈完回来会给她一个解释……
“为什么那个女的一直哭啊？”吴忧天真地问。
“有感而发！”严素答道。
“会不会是阿南辜负了她啊？”刘雪也来凑热闹。
“难道是旧情人？”纪念一脸担忧地说。
“想来旧情复燃？”白天接着纪念的话。
“不用做了吗？全在这里摸鱼！还不回去帮忙顾店。”看出郝平凡的忧伤，王梓赶紧疏散众人。
另一边——
“明姝，怎么突然过来了？”翟南用日语纯熟地询问。
“不希望看到我吗？”被称作明姝的美丽女子梨花带雨地反问。
“你们都还好吗？”他问得云淡风轻。
“你认为没有了你会好吗？”既然他也不答，她又继续反问。
低下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手插口袋，两人又开始陷入沉默。
“为什么一直都不回来？”叶明姝双眸中泪花闪动。
“我开了几家店，有点忙。”翟南浮光掠影地回答她。
“忙到连和我们联络的时间都没有？”叶明姝的泪珠终于忍俊不住夺眶而出。“还是因为我？”
“不是。”翟南叹了口气，继续说：“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你真的已经释怀了吗？那为什么不回家？”眼泪如串串珍珠由粉嫩的脸庞滚落。
“我以为这样对大家都好。”翟南掏出手帕递给她。
“你以为是谁让我来找你的？”接过手帕，叶明姝的泪水稍稍止住。见他无言地望着她，她解开疑惑：“是爸爸。”
“我以为爸和哥应该不会想见到我。”而他也没脸回去见他们。
“他们都很想你，”叶明姝激动地说：“但翟家男人的骄傲使得他们都拉不下脸来找你，你知道的。”
翟家的男人都死爱面子。他知道，因为他也是一个为了捍卫自己可笑的尊严而低不下头的翟家人。
“爸爸病了……”说着，叶明姝眼角泪光再次浮动。“他真的很想见你。”
“严重吗？”翟南心中闪过难掩的担忧，他只记得父亲厚重稳健，坚强如山。他忘了父亲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残酷的岁月将他变成了一个脆弱的花甲老人。
“时好时坏。”叶明姝轻轻摇头，眼泪又开始簌簌地往下掉。“酒店的事东海又不懂，现在都是西旸在处理。”
“二哥本来就很有管理才能，只是爸一直都不放心罢了。”他的家人依旧是他的骄傲。
“你会回来吗？”抬头仰望他，夭桃秾李的容颜令人很难不心生怜爱。
他曾为了讨好这副容色姝好、面貌端正的娇颜不惜摘星捞月，而她已是嫁做他人妇，对象还是他哥哥。
叶明姝——他永远忘不了的名字。
他曾想过和她再次相遇的场景，但没想到心情会是这般平静。以前，他是绝对见不得她落泪的，但再次相遇，他已不再为她的眼泪感到心痛。也许昔日那段自以为强烈的爱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刻骨铭心吧。
“我会找时间回去的。”是的，他会回去的。
她是个懂事明理的女人，只向他索要了手机号码后便不再追问。
继续攀谈了几句后就送叶明姝上车，再目送她的离开。他觉得也应该是时候回去看看了，他阔别7年的家。
***
翟南回到店里后什么都没说，面对众人的围观逼问时，他才轻描淡写地说那是他的旧识，其他的就在没有透露了。
翟南一直在等，等郝平凡问他。他以为她也会追问，但是她没有。平静得犹如叶明姝没有来过一般。倘若她问，他会毫不保留地告诉她，但是她没有问，如果他还特意解释就显得多此一举了。
翟南不会乐观地认为她的举动是信任。但是她什么都不说地故作冷静叫他怎么开口？
叶明姝是他爱上的第一个女孩，纯洁、尚美的她是所有男子心目中初恋情人的最佳人选。他曾经为了那副妍姝之貌放弃了一切，包括他的亲人。那时他无比坚定地爱着她，她是他往昔的一部分，是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
他是家里的老三，上面有两个优秀的哥哥，下面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妹妹。夹在中间的他在家里是平庸的。父亲十分重视长子嫡孙传统，所以对大哥格外严厉也特别重视，相比之下，他的碌碌无为使得父亲对他格外冷淡，他在家中是若有似无的。
渐渐地他对自己被父亲忽视的这种平凡生活感到索然无味，不被人重视和需要的感觉令他变得冷漠，是母亲的温柔及小妹开朗的陪伴才让他不至于变得病态。
后来家中发生了遽变，他大哥翟东海代替他陪着母亲和小妹出门旅游时不幸发生车祸，结果母亲和小妹不治身亡，大哥也变成了残废……之后大哥的担子就落在了二哥西旸身上。
所有的不幸仿佛全是因他一手造成的。本来还有母亲及小妹北都不断开导他，为他提供家庭的温暖。但两人同时一走，刹那间他似乎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人一般，不再有人关怀。
原本就冷漠的父亲、车祸后变得孤僻的大哥还有每天都忙碌的二哥都让他再也无法感受到家的温馨。直到遇见她——叶明姝。
一直记得与她在公车上一见钟情时，她给他的第一抹微笑，那笑犹如清澈的泉水，流进他干涸的心田，也夺走了他的呼吸，偷走了他的灵魂。
之后他们便陷入了热恋。这段恋情让他重拾信心，让他体会到自己是被需要的，那段时光是甜蜜而美好的。但是好景不长，在他无法自拔地陷入她所编织的情网时，她却嫁给了他的哥哥。
年少轻狂的他无法接受地想要跑去破坏婚礼，想带她一同私奔。结果不小心被家人知道他的计划后才阻止了他的一手策划的阴谋。当她穿着婚纱，含泪对他说不要阻断她的幸福时，他才知道原来叶明姝深爱着他的哥哥。
她不爱他，会和他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大哥出国深造时她孤单、寂寞想找个人做伴，于是选择了他。
那一天他就站在绵绵的春雨中，看著鲜花礼车载走了他美丽的新娘……
叶明姝在结婚之前也不知道两个为她倾心的男子是亲兄弟，结果搞到他们兄弟反目。
想念她娇饶的甜笑，曾是他经无时无刻不做的事，婚后叶明姝搬进他们家，他没有勇气面对一切。于是，他离家外出求学。他开始逃避家、逃避亲人、逃避她。从此不再相信爱情，不再追寻幸福。
直到2年前的那个美丽的意外，他遇见了郝平凡。
郝平凡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为了拯救一个下班时差点被非礼的女孩，而扭伤了脚。那个女孩是他一个蛋糕店的员工，从此以后那女孩不断在店里帮着推介她的小说和宣扬她郝大小姐的英雄事迹。这让他对勇敢的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凭借身体检查这个借口，他去了她就诊的那家医院。她的主治医生正好是他从前家里的家庭医生，也是他的一个忘年之交，例行身体检查后他便在老医生的办公室里赖着不走，老医师语重心长地又一次劝告他——用真心去对待别人，不要再虚度光阴，要面对现实，重新寻找真爱。不要消极地避世……
当他们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就等到了郝平凡来复诊。她并不知道他一直坐在屏风后面观察着她，看她开朗的笑，乐观地和老医师攀谈。
他突然感觉到他的心再次悸动，“感觉”是抽象名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他只能说当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缥缈虚无的感情让他对这个平凡的、一无是处的小女人牵肠挂肚，她令他深深着迷、让他偷偷地渴望！
于是他开始注意她，逐渐掌握了她所有的作息行程后便不断偷偷跟随她，甚至为了了解她，他在她租住的房子附近开了蛋糕店……
他承认自己的行为有点变态，但却让他认识了郝平凡不同于一般女生扭扭捏捏放不开的行事风格和乐观的天性，这让习惯与工作为伍、个性率直、不拘小节的翟南赞赏有加，对她的兴致越来越浓厚。她的魅力让他高筑城墙的心壁出现裂痕，洋溢着新生的温暖。
她的出现轻易动摇了他不再寻找爱的决心，而这也让他感到害怕，害怕自己会再次受伤。
这种观察她的生活持续了一年之久，但他很怕自己会惊扰到她，所以始终没有勇气靠近她，结识她。直到那个美丽的夜晚，上帝安排夜归的她一把撞进了他的生活里。
对她越是深入的了解越觉得她坚强的个性和追求梦想的热诚是上帝特地为他量身订作的。
于是他鼓起勇气拿自己的人生下赌注，给对方机会也给自己机会。他找尽藉口，绞尽脑汁，直到把话题绕到向她求婚上。在意识到她的犹豫时，他不断开出优渥条件引诱她陪他走入婚烟的陷阱。
她说出的诸多理由几乎让他以为他没有机会得到她时，她却答应了他的求婚。
幸福的狂喜顷刻间淹没了他的心。
在狂喜还没有蒙蔽他的理智之前，他冷静又迅速地决定一切——
帮她连夜退租，让她当即将所有物品运到他的住所，刻不容缓地带她去选戒指，动用一切手段，第二日一大早，便携同她公证结婚。
因为他深怕她会反悔，担心这终究是自己的一场美梦。所以他乘人之危地在郝平凡对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不顾一切地让她成了他的妻子。并开始满心期待未来身边多一个人的夫妻生活。
她不准他宣布他们结婚的消息他就不说，他知道，郝平凡对他们的婚姻很没有安全感，所以他竭尽全力给她幸福，他包容她、呵护她、哄她开心、成为她的支柱。他承认，他努力让她依赖他，是为了利用这份依赖把她绑在身边一辈子……
离家7年，一开始是因为不知如何面对兄嫂，所以躲起来逃避一切、独自舔伤。
4年前回家乡开蛋糕店时也许叶明姝对他造成的伤害还未完全治愈，但后来认识郝平凡后就全释然了，她医好了他不断腐烂的伤口。后来一直没有回家并不是他仍未从那段往事中跳脱出来，只是郝平凡说她不知道怎么和他的家人相处，所以他也不想逼她。
他知道家人一定会找上门来，但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时候。而且现在父亲病了，他势必一定要回去。那她是否愿意陪他回家呢？
看着郝平凡在客人之间来回穿梭，不断假装忙碌的身影，他决定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和郝平凡谈谈。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