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01离别
云珊背着自己离家的包裹,跌跌撞撞的跟着行军的队伍,瘦弱的身体像是随时都能折断一般。
大军行了五六日,火辣辣的太阳高悬在正空,经过一处小河旁时,云珊甚至看见了河上冒着蒸腾的热气,心想这河水该不会被烧开了吧。
云珊迷迷糊糊的想着,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大军在离小河约莫一里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云珊挠了挠脑袋,戳戳旁边比她大两岁的李见道:“咋回事?”
李见翻了个白眼,道:“眼睛闭着走路!可真会偷懒!”
云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连日的赶路让她又累又困,嘿嘿一笑说:“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差点被饿死在外面,现在还虚着呢!”
说着,云珊还煞有其事的打了个寒战,胆小的模样惹得李见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该是要原地扎营休整一番了。”
云珊眼睛一亮,“休息了?”
李见翻了个白眼不想回答他,找了一处大石头站了上去,崇拜的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穆将军。
云珊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心里好奇,便手脚并用的爬上大石,一眼便看见了威武的大将军。
半个月前,父母听说穆大将军带着军队回盛京会经过原阳,便带着她和弟弟逃难到了这里,本是想让她的弟弟云阑参军,可是云阑太小了,五岁的孩童看起来甚至只有三岁大,登记的士兵实在为难,给了他们一人一碗粥,填饱肚子打发走了。
云珊心疼父母,更心疼弟弟,她天生反骨,向来是个嘴硬心软的。
当天半夜爬起来摸了摸弟弟瘦削的脸,看了一眼父母,偷偷地穿了弟弟的衣服,绞了头发,来参军了。
结果快到地方了,兴奋害怕之余没有看清脚下的路,伸脚就踩进了沟里,摔晕了过去。
说来也是幸运,正巧被出来采买的赵总管救了下来。
“阿山!发什么愣呢!”李见推了推她的肩膀,云珊回过神来看他,黝黑的眸子里深不见底。
李见见她这样盯着自己,看起来一脸委屈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憷。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每次阿山看自己的时候,他都会感觉有那么一点点不自在,仿佛自己欺负她了一样。
有一回看得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云珊抬眸看向穆将军,又看看李见,觉得李见实在是太敏感,总是一脸做了亏心事的样子,慢悠悠的转移话题道,“穆将军好厉害呢。”
“你也很崇拜穆将军吧!”少年果然轻松被吸引了注意力,握着拳头,看着云珊头顶的夕阳,目光坚定的说道:“你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穆将军那样的大将军!”
云珊眼角瞥见他身后拿着锅铲的陈厨子,默默的没有说话。
“臭小子!”陈厨子从身后一锅铲拍在李见的头上,李见顿时疼的龇牙咧嘴的,捂着头气呼呼的道:“做什么又敲我头!会敲笨的!”
陈厨子哈哈大笑:“就你也想成为穆将军那样的大将军!先给我去把火支起来再说吧!阿山,你别理他,这臭小子一天不打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见捂着头,疼的眼眶里的眼泪直打转儿,“陈叔!别小看人了!”
陈厨子没理他,一只手拎住李见的后衣领,另一只手从腰间的口袋摸出半个馒头递给云珊道,“阿山,你先吃着,吃完再过来帮忙,不着急!我先带这臭小子去忙。”
说着,也不管云珊,一把将馒头塞进她的怀里,拎着李见干活去了。
云珊捧着手里的半个馒头,默默的发怔。
将军营帐中。
穆远坐看着桌上的行军图,缓缓地合上眼。
他们此行打了胜仗回京城,听圣上的意思,是要给他赐婚。
他并不介意妻子是谁,只要品相端庄,人是个好的就行。
至于自己喜不喜欢,穆远觉得没什么关系。
儿女情长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东西,不然也不会一拖再拖,拖到母亲进宫求到了皇后跟前...
只是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要跟着自己受苦了。
穆远苦笑,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刚刚火头军的那两个小男孩,那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孩子干净纯澈的眼神。
以后他若有了孩子,他的孩子是否也会这样崇拜的看着他?
虽然平日里早已经习惯了士兵们对他崇拜、敬畏的眼神,但是从来没有这么一双干净的眼睛这样注视过他,他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干扁瘦弱的云珊,想到这里,穆远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
太瘦了。
“穆三。”穆远想了想,那男孩那么瘦,火头军的活又多,既然他看见他了,顺手帮一把也不是不可以,思至此,穆远也不再犹豫,对掀帘进来的穆三说道:“你去将火头军的总管叫过来。”
穆三一愣,也没多想,抱拳应了。
一盏茶的时间穆三便将赵总管带来了,胖胖的总管头发用头巾全部包裹起来,汗珠从油光发亮的脑门上顺着脸流到脖子里。
该不会阿山的事情被发现了吧?
但是转念一想,穆将军堂堂大将军,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便壮了壮胆,在火头军们担忧的目光下昂首挺胸的跟着穆三走了。
走到帐门前却更怂了,颤着声音问穆三,“穆三老哥,将军唤我来到底是为了何事......是不是我...”
“穆三,带人进来。”话还没说完,里面的穆远便听见了动静,穆三给了赵总管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一个跨步便进了营帐。
“将军。”穆三抱拳。
“下去吧。”穆远稍稍抬头,穆三接收到将军的示意,几个退步出了营帐,穆远放下手里的狼毫笔,抬手示意赵总管坐下后,说:“火头军那个男孩,是新来的?”
赵总管屁股刚碰到椅子,一听这话哪里还敢坐,跟碰到弹簧似得立马又站了起来,抱拳道:“将军,那孩子是卑职前些天出门捡的,差点死在沟里,没办法才带了回来...”
穆远眉头一皱,道:“底细可查清楚了?”
话一出口,穆远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那么瘦弱的一个孩子,能做什么?更何况战争已经结束了。
赵总管不敢敷衍,将云珊对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回禀将军,说是逃难过来的,路上和父母走散了,有个弟弟。”
赵总管看了一眼沉思的大将军,补了一句:“这孩子怪可怜的,加上大家伙都挺喜欢他,又无家可归...所以卑职擅自留了他,已经登记过了。”
“既是如此,本将身边还缺一个打下手的,让他过来吧。”穆远顿了顿,又说:“以后再碰到这些事情,务必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