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始发生在白石镇外的一个小村庄里,叶家村。
东境轩辕三二六年,六月,小暑,夏天一个宁静的午后,炙热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空气分外炎热。
叶家村外除了稻田里响起的蛙声,就只有几位中年人站在村口的柿子树下聊着天,身旁的还坐着一位十多岁的少年。
少年安静的坐在一旁的石墩上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身下的一条灰色大狗发着呆,土狗趴在地上张着大嘴伸出舌头,呼呼的喘着热气。
“这鬼天气,真他娘的热。大海,你家这小子这两天咋没有去叶老头那里念书识字了。”
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突然开口向少年身旁的男人问道。
“哦!你说我家海坤啊!他啊,原来都跟着叶老头念了好几年书了,这该学的都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前些天刚好叶老头家的儿子写信回来,说自己终于攒够了钱在流沙镇上盘下了个酒楼,说是让他快些过去享清福呢,这不前两天这叶老头就悄悄的收拾好行囊后走了。”
少年身旁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笑着低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
坐在一旁的少年听到父亲的话后,脸上的微笑的表情丝毫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伸手去摸了摸身下的大狗。
“哦,我就说怎么这两天没看到那叶老头呢?原来是去他儿子那里享福去了啊。”
身旁站着的一位嘴上长满胡须的中年人听见两人的对话后,露出了一脸惊讶的表情。
只是还没等他们二人回话,这人的脑袋里忽然不知道又想到些什么,眼珠滴溜溜的一转,笑着继续开口道:
“那叶老头今年那地里的几亩收成咋办?没人管啊?”
“二黑叔,先生说他那几亩地可都卖给了隔壁的金勇叔了,卖了有十多两银子呢,而且地契也找村长重新改了名字,现在他的地可都属于叶金勇大叔的了,所以地里的收成自然也是金勇叔的,不过先生家的房子倒是没有卖,只是他让金勇叔帮忙多看着点,免得有小偷小摸半夜跑进去偷东西。”
少年听见他说关于自己先生的话后,终于抬起了头,微笑的看着身前的这位村里的长辈。
站在村口的这三位中年人,身材魁梧,身高将近八尺的汉子名叫叶虎,嘴上长满胡子的是叶二黑,而另外一位个头稍微稍矮一些的中年男人叫做叶大海。
坐在三人身旁石墩上的少年则是叶大海的儿子叶海坤。
这四人都是叶家村的村民,村里的大人平时只要把地里的事情忙完了,基本上没事就喜欢跑来村口聊八卦,而叶海坤自从叶老头走了之后,也是每天都跟在自己老爹的身后到处瞎逛。
“哦,原来是这样啊!叶老头家的那几亩地居然卖了十几两银子?这一亩荒地平时也就二两银子差不多了吧,叶金勇居然出这么高的价钱,我看他是觉得叶老头家今年地里的庄稼长得好才舍得开这个价钱吧!啧啧,这叶老头赚到了啊!本来我还想说这叶老头走了之后,他地里的庄稼正好没人收,想去问问村长该怎么办的呢?”
叶二黑听了少年的话后,脸上顿时带着一丝羡慕的表情说着。
“你这家伙小心眼多的很,我看你是想等叶老头家里的庄稼熟了,半夜里偷摸的收了去吧!”
叶大海看着眼前熟悉的叶二黑,心里哪能不知道他脑袋里的那些花花肠子。
“嘿嘿!”
叶二黑知道他看穿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转头刚好看到他身旁的叶海坤,于是连忙岔开话头笑着说道:
“对了,你家这小子今年有十二岁了吧!怎么替他打算的啊,是去镇上给他找份工作还是让他呆在村里跟着一起种地?”
“对啊!我家海坤今年十二了,不过他的事情我早想好了,我家婆娘不是刚好有个表弟在镇上的一家武馆里做武师吗,她说想让海坤去他表舅那里学武,还不用教学费,学好了武艺,武馆还可以推荐给镇上的龙虎镖局做镖师呢,听说一般押一趟镖都能在十几枚铜元以上,能赚不少钱呢?等我娃学好了武艺,去镖局里混个几年差不多就可以回来找媒婆说个大屁股的小媳妇了。”
叶大海一边说手上还一边胡乱的比划着什么,说着说着嘴角就不由自主的向上翘了起来,露出一副开心的样子。
“学武艺做镖师?”
叶二黑听见叶大海的话后心中一惊,一脸惊讶的看了少年一眼,接着转头又看向了身旁的叶虎:
“阿虎,你年轻的时候不是在镇上镖局做过半年多伙计吗,听你说好像还跟着一起走了十几趟镖,得了好几银子后,回村才找媒婆给你说的媳妇。”
“嗯,年轻的时候胆子大,去镇上找活计的时候看到龙虎镖局在招伙计就去了,进去后跟着一起押过几趟镖才晓得,这走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给你们仔细讲一讲这镖局里的事情,开镖局的镖局主人一般都是总镖头,而从事保镖工作的就是镖头和镖师还有大掌柜、管理杂务的伙计和杂役。
开镖局的主人讲的是人面广、关系好,有钱有势,打出旗号黑门槛的不敢招惹,黑门槛一般是指江湖好汉或者绿林大盗,万一出了事得摆得平官府,镖被劫了赔得起银两。
而大掌柜讲的是眼明心细算盘精;看货不走眼,估价不离谱,上下里外该打点的绝少不了,该开销的绝不浪费。
至于镖头,通常来说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不是本身武艺惊人,就是退休名捕之流的。
镖局保镖主要有水路和陆路,镖师上路,不但要武艺好,还必须懂得江湖上的唇典,即行话,以便同劫镖的绿林人物打交道。
走镖时,如果发现路间摆着荆棘条子,就知道前面有事了,这叫“恶虎拦路”,这些荆棘条子不能自己挑开,必须作好准备和劫路人见面,如果攀上交情渊源,彼此认同一家,便可顺利通过,否则只好凭武艺高低。
镖局不但赖于江湖上有强盗才能生存,而且同江湖上关系密切。一些受官府注意的江湖人,进城后若住在镖局,官府是不能缉拿的,一来因为镖局势力大,二来镖局往往都有靠山。”
说完这几句话后叶虎抿了抿嘴唇,见身旁的几人都听得有滋有味,于是脸上微微一笑又继续接着说道:
“像我在之前呆的龙虎镖局,总镖局是在设在白泽县里,我们镇上的龙虎镖局只不过是分局而已,据说县里的总镖头与县太老爷的小妾因为有点什么亲戚关系,所以龙虎镖局一般有什么事情多半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的时候,就比如我最后走镖的那次,那天我正跟着镖局里的镖师身后,正好走在半路上,突然,就见一群蒙面人迅速朝我们奔来,只是眨眼的功夫,瞬间就把我们给围了起来,当时里三层外三层的全给围了了水泄不通,后来因为对方开出的买路钱实在太高,双方有些谈不拢,大掌柜见劫匪不给面子,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朝镖头们使了个眼色,瞬间就抽刀子动起手来。
我平时胆子还算不错,可是这也是我第一次才遇见这种突然动手的情况啊,当时可把我给吓坏了,吓得我当场都快尿裤子了,我和其他伙计一齐飞快的从车上抽出刀后,我趁着别人不注意的瞬间,转身弯腰就躲到了马车的下面,当时双方那是好一场惨烈的厮杀,周围到处都是刀光剑影,血花四溅的,一路上尸横遍野。
当时双方都杀红了眼,见人就砍,逢人就杀,双方一直厮杀了半刻多钟以后,那山贼首领一看自己这方的人死伤惨重,于是他连忙朝着属下吹了几声口哨,一群人见势不妙丢下同伴的尸体瞬间就跟着首领跑了。
镖局那一次的货物虽然没丢,但镖局里一下就死了好几个镖师和十多个伙计,事情当时在镇上可是闹得不小,县里的总镖头知道后连忙就派人来了镇上,还找镖头们问了些话,赔了许多钱给死者家里,这才了了这桩祸事。
自从遇见那件事以后,我就辞去了镖局伙计一职回村了。我跟你们说啊!这镖师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虽然给的钱不少,但是他们可担着被劫镖的风险呢,随时都有可能生死异处的,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叶虎看着身前渐渐皱起眉头的叶大海,脸上也是一阵后怕的神色。
叶大海与叶二黑听了他的话,也没有取笑他当时躲在马车下的事,扪心自问如果是换做自己当时在现场,怕是比这叶虎还要不堪,说不定当场被吓得尿裤子也是可能的。
叶大海原来可没想到这做镖师是这么危险的一件事,直到他听了叶虎的话后,这才渐渐明白了其中的凶险,心中顿时不由得暗暗道:
“这做镖师居然这么危险,我们家就海坤这一根独苗,自家婆娘怕是只知道做镖师能赚不少钱,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危险程度,我看呆会我回去之后,得和她好好重新商量一下儿子的事情才行,虽然自己是挺想海坤能够早点赚钱娶媳妇的,但是这做镖师未免也太危险了吧!”
想到这里,叶大海心中似乎又有些不信的又对叶虎问了一遍:
“做镖师当真这么危险,还会丢性命?”
“那可不,我可是亲身经历过的,死人的时候,把我脸都吓白了,还好我在队伍的后面躲得快,没人注意到我,不然说不定我也死在了那次押镖的路上,不过说实话啊!这龙虎镖局的镖也不是每一趟都那么危险的,我跟着他们走了十几趟,也只是偶尔遇见过两三次劫镖的而已,只是我最后一次跟他们走镖时遇见了那群不要命的山贼,当时双方杀红眼了,把我都吓坏了。”
叶虎说着说着似乎是想起了当年那次走镖的经历,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了起来。
叶二黑在一旁听完也是一脸紧张的样子,刚好转头又看见叶大海眉头紧皱,于是便好心的提醒道:
“大海,我看你还是回去再和婆娘商量商量要不要让海坤这娃去学武做镖师,听阿虎这么说,怕是这镖师不好做的,大约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办事的。”
“嗯,等我一会回去了就跟她说,我估计她肯定是不知道这做镖师有多危险的,不然她一定舍不得让海坤去学什么武艺,做什么镖师。”叶大海说完转头就带着慈爱的眼神看向了身旁的叶海坤。
“你家婆娘那么疼海坤,她肯定是不知道的,不然她也不会让儿子去学武了。你一会回去了可要好好和她唠唠,你家就海坤这么一个儿子,对他前途你可要好好的考虑一下。”
叶虎听了叶二黑话后也连忙开口附和道,直到他说完这句话,他脸上惨白的神色这才渐渐的恢复了正常。
“对的,阿虎说的没错,晚上和你婆娘好好说道说道。”叶二黑说完也是一脸关心的看着叶大海。
叶海坤抬头看向身前的父亲与两位长辈的对话,自己虽然听不太懂他们说的什么镖局事情,但大概也听懂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事,父亲好像说的是要带自己去镇上武馆学武做镖师什么之类的。
其中他还听到父亲说等他赚钱了以后,就去找村里的媒婆给自己说个大屁股的小媳妇,只是听到这句话后他的脸上瞬间就变得红彤彤的一片。
虽然村里的男孩一般都是十六七岁就开始娶媳妇生娃了,但他如今才刚过十二岁不久,当他听到父亲要给他说媳妇时心中难免有些害羞,只是当他知道父亲以后要带他去镇上武馆学武时,心中顿时就对这习武之事不由得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心中暗自想道:
“爹娘要送我镇上学武?哇!终于可以去镇上去看看了,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镇上呢?也不知道镇上到底是啥样的,有没有什么我没见过的好吃的好玩的,说不定还能多认识些陌生朋友呢,哎!也不知道爹爹啥时候才会送我去呢?”
叶海坤想到这里,抬头便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只见老爹与他们聊完刚才的话后,接着又开始说起了一些村里的八卦。
他见自己也听不懂老爹他们说的是什么后,也就不再理会了,转头低下身子就摸了摸身下的大灰狗,他一边摸着一边幻想着父亲送自己去镇上的情形,和镇上的各种奇怪模样。
几人在柿子树下聊着聊着,仿佛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天色瞬间就变得灰暗了起来,太阳也开始缓缓朝着山下落去。
只见夕阳的阳光照射在天边,天空中红彤彤的一片火红,大地都仿佛像是被人披上了一件金色的纱衣,让人一眼望过去便觉得好看极了。
“天色不早了,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了,二黑,阿虎你们继续聊着,我就先走了啊,该回家吃饭了!”
叶大海向身旁两人说完后转身就看向了身旁的叶海坤,只见叶海坤此时呆呆的看着身下的灰狗,也不知道他此刻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叶大海见状连忙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说道:
“海坤,走了,回家吃饭去了,你娘应该做好晚饭,再等我们回去了。”
“嗯,好的,爹。走了,大灰。”
叶海坤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灰狗的脑袋,起身后跟在老爹身边一起朝村里走去。
“我也该回去了,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不知道我婆娘今天晚上做的啥菜,想来肯定又是什么炒土豆,这几天天天吃土豆,我都吃烦了,赶明天把家里的鸡宰一只来吃吃,好久没吃过荤肉了。”
叶虎见叶大海两父子走了,连忙也笑呵呵的看了一眼叶二黑。
“呵呵!那我也走了,到了饭点了,我肚子也有些饿了,我也该回家吃饭了,一起走吧!”叶二黑说完摸了摸自己嘴边的胡须后,转身也和叶虎一同回了村。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村口的几人瞬间就都走光了,原地唯独只剩下了一颗孤零零的老树安静的屹立在村口,树上的枝叶随风轻声飘舞,似乎是在诉说着它的孤独与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