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鹤立到底是猛将出身,再如何退步,也不可能感觉不出来这厮剑锋凌厉,杀气逼人,这会,却突然放水,似乎……
在拖延时间?
“阁下到底何许人也?既然无心于战,可否放在下一家一条生路?”
无赦又抽空瞥了一眼依然一脸状况之外的曲听泷,暗道他倒是想放啊,弄清楚沈甯钧那厮对着小丫头感兴趣的原因之后,连自己都有了点小小的期待,要是就这么把这小丫头给弄死了,沈甯钧回头非活剐了自己不可,而且……
忠义侯虽然爵位不高,但在朝中举足轻重,如今那个“代理”忠义侯已经偏向了太子一派,若沈甯钧真的能将这真正的忠义侯保下,卖他个人情,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思及此,便冷哼了一声,指了指依然瘫坐在木屑堆里满脸呆滞的曲听泷,笑道:“把你女儿给我,我就放了你们,如何?”
曲听泷正是曲鹤立的软肋,俗话说龙有逆鳞触之必死,这其中,自然包括无赦!
如果说曲鹤立在无赦眼里看到的是轻蔑,那么,曲听泷看到的,就是要挟!
在他面前,自己装傻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绝对不能,不能让他有机会说出去!
这条官道之下,就是一个不小的坡道,如果摔下去的话……
虽然能够争取到的时间很短,但只是用来催眠的话,够了!
眼见着无赦又与曲鹤立缠斗到了一起,而且这次曲鹤立明显处于下风,几个呼吸间就一身是血,遍体鳞伤,再这样下去……
她站起身来,伸手捂着被划伤的肩膀,有血汩汩从指缝间渗出,跌跌撞撞一脸憨直的懵懂,就这么径直向曲鹤立走去,口齿不清地喊道:“爹爹,爹爹……疼……”
“泷儿!”他在交手间抽空回头喊道,“别过来!”
以他如今的能力,是根本不可能保护得了她的啊!
但是,她的目标,可不是曲鹤立,而是——无赦!
无赦现在只想拖延时间,等沈甯钧赶到“英雄救美”,卖这正儿八经的忠义侯一个人情,因此完全没有再伤害任何人的打算,就这么看她走过来,一时也想不通她的打算,因此愣了一愣,就这么一愣间,曲听泷忽然目光一沉,找到了时机,一个闪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抱住他,便往山坡下滚去。
以无赦的能力,如何能躲不过?但既然这丫头想玩,他就陪她玩玩!因此转瞬之间又将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让手下杀手们继续拖人,不必追,随后便被她死死抱住,一块跌落了山坡。
而在曲鹤立眼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看起来就好像是曲听泷摔了一跤,无意之间两个人一块滚下了山坡,而这边,小许氏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家家,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凶险场面,早就吓得腿软,动弹不得了,只顾死死抱着小听溯,让小听溯也处于一种动弹不得的局面,而自己亦因为一身伤,应对其余不入流的小杀手都费力,那还抽得出空去救曲听泷!
但这……却正是曲听泷想要的结果!
山坡不高也不矮,但树木密布,只是从官道上往下一滚,就迅速湮于树篱,就算曲鹤立第一时间下来找,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他们!
她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径直这么摔下来,就算不遍体鳞伤,也不可能毫发无伤,但她只记得死死抱住无赦,她确实是不会武功,可他会啊!
无赦知道这丫头右臂已经受了伤,又是沈甯钧期待的戏子,要是再受了什么伤,自己恐怕全尸都留不下了!
因此,这一滚,他便把这丫头紧紧扣在怀里,待从官道上一滑到底,自己这个堂堂的十二阁阁主,便彻底狼狈的像个过街的老鼠,一身夜行衣都遮不住遍体的伤痕。
“你想死是不是!”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丫头是故意拖着自己往山坡下滚,而且还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本以为她有什么保护自己的应对之策,结果她的办法就是死死躲在自己怀里!
但凡被拖下来的人不是自己,这小丫头死上一千遍都不够!
曲听泷感觉到已经落地,立刻从他怀里窜了出来,丝毫没有利用了人家当肉垫的自觉性,翻了个身也不顾肩上的剧痛,顺手捡了身边一截树枝就压到了他身上,尖利的树枝正对着他面具下的左眼,背着月光的眼里闪着锐利而沉稳的光彩,冷声道:“你知道我是谁。”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她不用拐弯抹角地去思考太多,只要读一读他的动作,就可以读懂这一点。
这个人,不仅知道自己是曲听泷,更知道……
自己现在在装疯卖傻的事!
无赦大咧咧躺在草丛上,眨了眨眼,近在咫尺的地方,就扎着一根尖利的木刺,甚至眨眼之间,长长的睫毛还可以扫到,而这姑娘逆着惨淡的月光,目光里闪着凌人的光,不同以往,肩上的血顺着手臂一点点滴到自己身上,虽然张着嘴咧着牙,尖利的爪子直抵咽喉,但却……
是只没长大的幼猫呢。
这么近的距离来看,这丫头,倒是有几分姿色,身上也带着一股甜甜软软的少女香气,呵……
还挺好闻的呢。
不过他也没有让人用武器指着的爱好,当即伸手一把抓着了她的手腕,将那截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攻击力的木枝拿远了一点,另一手一把揽住她的脖子,迫使她将头低的更低,离他凑的更近,唇角轻勾,故意道:“哦……那又如何,曲家养的小猫,也敢跟野狼较劲了?”
……果然!
仅仅是手被抓住,脖子被扣住,她就动弹不得了,这小子的脸近在咫尺,鼻尖甚至能够触碰到,两个人的姿势显得格外暧昧,自己整个人都快趴到他身上了,不过没关系,嘴能动就行。
她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流这么多的血,她以往可是被针扎了一下都要嗷嗷半天的人,这会肩膀已经疼得直发抖,支都支不住了,满脸冷汗,咬了咬牙这才稳住了心神道:“为什么……要杀我们?是肃王殿下派你来的吗?”
她明明已经完成了和那沈甯钧的交易,成功带无赦去跟他见面,救他于水火之中了,所以她一度以为曲家的二房是迫于肃王的压力才趁夜接他们一家四口回府的,结果没想到,在回府之前,遇到的却是这厮的截杀!
难道……
肃王果然是打算杀人灭口过河拆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