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殿下出手相助,小女生死一线,若能得救,此等大恩,没齿难忘!”
“曲侯爷多礼了,举手之劳罢了。”不如说……是因为他的疏忽,才让这一家四口面临这样的危机,而且,有些“举手之劳”,是不做白不做罢了。
说罢,便神色一凛,叹了口气,脸上有一闪而过恰到好处的歉疚:“要说起来,今日之事,多半也是因本王而起。”
“肃王殿下,此言何意?”
沈甯钧这便拂落披风的风帽,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曲家的庶子,曲听良打的。”
虽然经过鸡蛋的热敷已经消退了很多,但借着月色仔细分辨,依然可以看出一片浅淡的淤青,足见这厮下手是真的重。
“什么……!听良?”曲鹤立这人风雨中摸爬滚打,唯一还没学会的,就是认清自己身边的人,比如自己的庶弟曲鹤林一家,他这会最先想到的,竟是为曲听良开脱!“肃王殿下,微臣教导不力,但小侄年幼,未谙世事,微臣回府后,定当严加管教,还请殿下大人有大量,饶那孩子一命!”
沈甯钧一愣,他早就知道这个忠义侯是个二愣子,可也没料想到居然天真到了这个地步,就这样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在朝堂上活了十几年的?靠运气吗?
又叹了口气,这才说道:“曲侯爷误会了,本王本也无心追究此事,只是那曲听良实在是太不成器,偏偏夜宿青楼,整夜酗酒,在上朝之前将本王打了个鼻青脸肿,父皇暴怒之下,这才勒令曲府连夜将曲侯爷一家四口接回京。”
“怪不得……”他起初太过高兴,一时没想进去,可遇了袭以后,再想去,赶在这大半夜的接自己回去,本来就十分可疑!
沈甯钧目光一沉,带着三分算谋欲语还休,恰到好处道:“想来太子……”
“太子……?此事又与太子有何关联?”他以前做事一向中规中矩,党派之争他不是不知道,也有那么几派来拉拢过他,为了避免惹祸上身,他从来没有偏帮过哪一派,又怎么会跟太子有所关系?
沈甯钧只摆了摆首,叹了口气,只道:“曲侯爷应该记得您的侄女有一个什么样的外号吧?”
曲鹤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听怡……可是号称天下第一美人啊!
他深知话要说得恰到好处,接下来的话他不必明说,全让曲鹤立自己去猜便是了,因此便道:“此地说话不便,等回了忠义侯府,曲侯爷自然就清楚了。”
曲鹤立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心情早就降到了谷底,这一回府,要处理的事,可真不少啊。
曲听泷就昏倒在坡下,逆下去了没一会,就顺着痕迹轻松找到她,也确认了她的性命无忧,便又抽身去找无赦了,只是……明明是一起摔下来的,却怎么都找不到无赦!
“啧”了一声,只能先将人打横抱起,往上一蹿回到了官道,将人放在了地上。
“泷儿!”“姐姐!”曲鹤立一家立刻揪起了心,围了上去。
“曲侯爷放心,只是出血有点多,才昏过去了,还请夫人先帮小姐止血,要进了城才能找到大夫,还有段距离,一路颠簸,对小姐伤口不利。”说罢便将自己的披风撕成了条状,递给了小许氏,自己这才转身退到沈甯钧身后去,垂首间一举一动都中规中矩,非礼勿视,只小声向沈甯钧道,“殿下,只找到小姐,未曾发现杀手踪迹。”
闻言,沈甯钧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那丫头一定是又做了什么!
否则她怎么可能留下一条小命,而下落不明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无赦!
当即紧紧攥起手,皱眉道:“还不去找?他是重要的证人,万不可放过。”
“是。”逆应了声,轻功点地而起,转瞬消失在官道下面的山林之中。
沈甯钧松了口气,以无赦的身手,再如何被这丫头折腾,总归性命应该是无碍的,眼下最重要的是——
“曲侯爷,此地不宜久留,待进京之后,也得后半夜了,府上长辈还要休息,不便叨扰,若不嫌弃,不如先来本王府上留宿,本王府上有太后娘娘安排的大夫,医术精湛,曲小姐的伤,也要大夫看了才好。”
曲鹤立回头一看,见小许氏已经借着身体遮掩将曲听泷的伤口包扎好了,这一剑本是直奔要害去的,她能阴差阳错躲开已经算个奇迹了,伤口不浅,小许氏也不是这方面的人才,胡乱拿布条一包,依然汩汩渗着血,如他所言——
泷儿这伤,再不看大夫,恐有性命之忧。
当即不敢再多推辞,心下对于这位飘然世外的肃王殿下,也有了些新的认识:“多谢肃王殿下相邀,今日之事,实在是事发突然,要叨扰殿下了。”
“曲侯爷多礼了,请吧。”说罢,便上马带路,裹紧披风又咳了一嗓子,暗道这病恐又得重些,明日,还是请上一天假的好。
老管家一直颤颤巍巍躲在角落,也没想到这事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现在被肃王殿下带着往京城请,想脱身也走不了,看着曲鹤立驾马与肃王并辔而行谈笑风生的模样,更是忍不住暗暗啧了一声,什么“从不失手”,呸,废物!
这一行这便各自心怀鬼胎,就这么前往了肃王府。
而逆领着十二阁的人倾巢出动,从发现曲听泷的地方扩大搜索,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点零星的脚印,顺着这些零星不全的脚印,又艰难追出去足有二里地,才发现游魂似的无赦,而他,还在继续固定向着一个方向不停走。
手下的杀手们面面相觑,疑惑地轻唤了一声“总管”,这人确确实实是自家阁主无疑了,但是……
怎么看着不太对劲呢?
逆何尝看不出来自家爷的状态不太正常,就好像是被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附了身似的,而且走到他面前,也全然没有反应,只把人当成一般的障碍物,绕了过去,连个反应都没有,脚步也有些歪歪扭扭虚浮无力,当即心神紧绷,挥了挥手道了句“退下”,这才自己一个人上前,鼓足了勇气,从后面轻轻拍了拍无赦的肩膀。
几乎是被触碰到的那一个瞬间,无赦一个转瞬间就利剑出鞘,径直向逆而去,就算逆做足了准备,脱手就往后一闪,可那剑锋之凌冽,剑法之快,竟依然轻而易举地劈断了一棵树,就算逆躲得再快,依然被削去了一小截鬓发,脸上也破了口子,因剑法太快,以至于后知后觉才渗下血来。
幸好叫醒他的人是逆,这要是随便换个人,都得血溅当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