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走吧,我们去找爹爹和娘亲,他们想来也在担心姐姐呢。”
小听溯闻言从她怀里探出头来,用力一吸鼻子,擦干眼泪,这才点头“嗯”了一声,起身带着她穿过雕梁画栋的园林水榭,路过了一间格外明亮,繁花锦簇的院落,忍不住脚步一顿,却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径直向着偏僻的西苑而去,虽然一路无言,曲听泷却将那间叫做“知锦阁”的院落,悄悄记在了心里。
这一路走来,漂亮的独立院子她也没少见,但有额外匾额的,却是独一份。
七拐八绕的,走的脚都有些酸了,才终于从主子们住的东苑到了下人们住的西苑。
路上遇到些下人,个个都趾高气昂,恍惚间比主子更主子,全然没把这两位主子放在眼里,似乎这姐弟俩才是真正的下人,越到西苑,下人越多,可却没有一个乖乖行礼的,她是个“傻子”,不便出手,而小听溯,却全然是一副早已习以为常的模样,更不会做多阻拦。
看来……
并非是她们一家四口被赶去庄子上住以后,这些下人才一个个都被二房收买,而是,这帮下人,早就没把她们大房放在眼里了,想来以往,也没少给软柿子似的小许氏和小听溯难堪啊。
主子们都住在东苑,又大又敞亮,富丽堂皇,而下人们住的西苑,不仅杂草丛生,破破烂烂,更透着一股子阴暗潮湿的霉味,什么马厩洗衣房净房都设在此处,气味可想而知,柴房和膳房不过是为了方便照顾主子们的日常生活才放到东苑去,而西苑本就狭小,住满了下人,这会没有当值的下人们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围成一团,正在高谈阔论,更使得西苑嘈杂得像个菜市场。
曲听泷见状,忍不住嘴角一抽,休养?在这样又脏又臭还吵吵闹闹的地方,居然美其名曰让曲鹤立好好休养?
怎么可能休养的好!
这曲家二房,简直欺人太甚!
周围的谈论声愈发大声,似乎怕他们姐弟俩听不见似的,零星间什么“大傻小傻”、“丢人现眼”、“活该”等等带着贬低意味的词汇,混杂着轻蔑的尖锐笑声钻入耳中,她虽不当回事,眼前的小正太,脚步却陡然加快。
以前原主是个傻子,所谓傻人有傻福,听不懂这些辱骂与嘲讽,于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福分?
只是,这些语言,于听得懂话的小听溯而言,却全部像刀刃一般,深深的伤害着他。
他轻轻叹了口气,呆滞的脸上,却闪着明媚的眸光,没关系,这些委屈,她会一点点替这孩子讨回来。
小听溯沉默着带她径直走到了西苑最深处,在一处破败的小屋前停了下来,左边挨着马厩,几匹马正在吃草,马粪的臭味熏得让人倒退,而右边,则挨着府里最小的偏门,没人看守也没人在意,是泔水车进出的专门,两种气味混杂在一处,杀伤力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因为她从早上开始就什么都没吃,这会怕是早就吐出来了。
很好,曲家的二房,这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作啊。
“姐姐,走吧。”小正太的声音里几乎已经听不出悲喜,很久没有修理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目,小小的背影,竟透出一股沧桑来。
曲听泷没应声,只跟着一块沉默着进了屋。
屋里的霉味冲鼻,显然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屋子,原来应该是堆放草料的废屋,因为角落里还堆着发霉的一大摞稻草,重伤的曲鹤立躺的床也是用木板和砖石随意现搭的,除了地上散落的稻草杆,整个屋子,再空无一物。
“娘……”
正跪在单薄床板前照顾昏迷的丈夫的小许氏,听闻儿子的呼喊便回过头来,早就哭红了眼,见女儿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眸光一闪又哭得声泪俱下,伸手将两个孩子揽进怀中,哑着嗓子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要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就好……”
好不容易才止住哭的小正太受了一路的委屈,这会被娘亲搂在怀里,哪还能压抑得住,顿时也一块放肆大哭起来。
曲听泷在小许氏怀里满脸木然,只觉烦闷,看吧,这孩子遇事只知道逃避的性子,也不是白来的。
以她的角度正好看见床上的曲鹤立,因为有衣服遮挡,不算烫的太严重,只有脸和手被烫到气泡发红,皮肤也有点溃烂,一张中年大叔的帅气脸颊也毁了一半,但是……
好歹呼吸也算平稳,总归是没有生命危险。
母子三人抱了一会,小许氏自知这屋子决计无法住人,她与丈夫忍忍便也罢了,却是不愿委屈儿女,因此又连忙站起身来,忙着去收拾隔壁一个小房间,小的可怜,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甚至连床都没有,只能用稻草铺在地上勉强将就,这用作地铺的稻草还是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霉臭味。
曲听泷皱了皱眉,看过那么多本小说,也没有哪个女主角能混得比她惨了。
就这一屋子的霉臭味,还住人?
她怕是迟早要中毒。
轻轻叹了口气,便对小听溯道:“溯儿,姐姐出去一趟,你小心些帮姐姐瞒着娘亲,可不能让她知道,好吗?”
“姐姐要去哪?”
“放心,姐姐一会就会回来的。”
“姐姐……!”他还没来得及细问,粗布衣衫的小姑娘已经身手麻利,从仅有的一扇小窗里翻了出去,小听溯一个小正太,愣是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她怎么受了伤还可以这么灵活啊!
幸好这个小破屋子紧贴着偏门,又没人看守,虽然是进出泔水用的,弥漫着一股子熏人的臭味,地上还留着渗下的污秽之物,因为没人打扫都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平日里就是最下等的下人都不愿从这边进出,不过这次,倒反而是方便了她。
出了这忠义侯府,她便直奔白氏赌坊而去,现在,她唯一能想到的倚仗,也就只有妖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