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彦冷笑地望着神色淡然行事却格外咄咄逼人的沙螓婉道：“这题岂有你说了算的？都是大人们的事情，容得你随意置喙！”
此刻有仆从拿着纸条过来，秦一经眉心一跳，顿了顿，手有些抖。
见他站着不动，沈熙彦啧一声不满道：“怕什么！出息——”说着拿出纸条念道，“以十……”
众人好奇，尤郎厚今日一直有些神情低落，此刻却被挑起了兴趣，站起身来几个箭步过来，伸手拿过纸条读道：“以水为题。哈！”
在座的诸位都明白了，这是大人们中有人对秦一经不满了。
其实就算不满也没什么，秦首相在朝中几乎一手遮天，偶尔的牢骚跟隔靴搔痒一般，根本影响不到秦家。
不过恶心恶心人倒是有大把的人愿意干。
秦一经长这么大，从没有人如此让他下不来台过，也从未有一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得罪秦家，此刻尴尬难堪又惧怕混杂在一起，滋味格外复杂。
秦一经的脑袋已经混乱不堪，根本没有办法思考，更何况还要作诗。
旁边有想要讨好秦首相家的少爷公子都愤慨叫嚷起不公平来，方子柏啪一掌拍到桌上，声音极冷，“怎么，愿赌服输做不到就要颠倒是非了？哪里不公，何事不公，说出来听听！”
方阁老虽然比不上秦首相，但到底是统领中书省的一品大员，众人都是富贵权势场中打滚长大的，察言观色几乎与生俱来，此刻见方子柏是铁了心要护着沙螓婉，都摸着鼻子讪讪地偃旗息鼓，毕竟不是自己的事情，何必平白得罪人呢。
尤朗瑞懒洋洋靠在椅子上，边嚼着蚕豆边斜乜秦一经：“秦少爷，赶紧的啊！大家都等着呢。”
“我来替他作一首。”有声音怯怯道，众人望去，原来是秦家小少爷，秦一况。
沙螓婉认出这个长得如同女孩一般白皙的少年就是当日卖花时出言为她解围的小少年。
秦一况涨红了脸，站起来颤着声音道：“以往有先例是可以请人代答的，我来替我堂兄作一首。”
方子柏点头道：“可以。”
秦一况看了秦一经一眼，抿抿嘴，也不管他堂哥愤恨又羞辱的目光，作了一首五言绝句。
沙螓婉见事情已经解决，耸耸肩转身又准备击鼓，沈熙彦“嘿”一声叫住了她。
“每人敲击两首鼓乐，你已经敲完了。该让给别人了！”
沙螓婉无话可说。
秦一经终于反应上来，走过去一把夺过鼓槌道：“我来！”
沙螓婉笑了笑，回身走回去坐了下来。
鼓声响起，沙螓婉淡然地喝着茶，随后又拿起桌上的点心啃了两口，她还真有点饿了。
方子柏道：“你还真是稳如泰山。他明显是要针对你的。”
沙螓婉嗨一声，满不在乎道：“针对就针对呗，反正再针对我也不会作诗。”
“那你要如何是好？”
沙螓婉突然展颜一笑，面孔透着股说不出的狡黠灵动，冲方子柏眨眨眼，“不是还有师兄你嘛！刚才不是说了可以代答，我请你——”花环被身旁人递过来，沙螓挖的话被打断。
她伸手接过，特自然大方地拿在手中不往后递了。
方子柏看得气结，伸手拿扇子敲了一记她脑壳，“我还没答应你呢！”
沙螓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那我求你啊。”
方子柏被她的无赖样子逗得又忍不住想笑，觉得实在没面子，哼了一声，刚巧鼓声停了。
秦一经转身，目光直直射向沙螓婉，看到她手中的花环顿时双眼锃亮，大叫道：“是你！你来作诗！”
沙螓婉失笑，“我知道啊，我一直拿着花环没往后递，怕传过去了你不能得偿所愿。——我可是真的体贴你呀秦少爷！”
尤家兄弟顿时抚掌大笑，周围一圈人早已注意到沙螓婉的举动，如今被她大咧咧点出来，顿时忍俊不禁，各个掩面耸肩地忍着笑，好不辛苦。
林中另一边也爆发出一阵娇笑，还有银铃声混杂其中，有少年喃喃道：“原来怀贞公主也在啊。”
秦一经如跳梁小丑一般站在原地，被人指指点点，恶毒与愤怒在胸腔中翻江倒海，活剐了沙螓婉的心都有了。
仆从将纸条递过来，沙螓婉大方起身接过来一看，熟悉的字迹，是陈三白，只见上边写着，“以师为题。”
沙螓婉念出来，垂下手回头望了一眼高亭的方向，冲众少年道，“以师为题呀。”
沈熙彦神色变得幸灾乐祸，谁都知道沙螓婉狷狂自大，根本不将所有人看在眼里，对于自己未来的先生陈院长也是一副傲慢的样子，这以师为题，显然能让她自己打脸。
“赶紧的啊，以师为题，作一首来听听。”秦一经也想到了，催促道。
沙螓婉笑得有些腼腆，咳一声道：“那什么，我不会作诗。我请我师兄代答吧！”
秦一经顿时大叫：“不行！”却给不出正当的理由。
方子柏直觉自己这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叹了一口气神色无奈，起身道：“我来代他答。……十年树木蔚蔚然，半载风雨了尘衰。却问禅道缘何故，只念当初恩义坚。”
沙螓婉顿时鼓掌叫好，“好诗！好诗！”反正她也听不太懂，就觉得朗朗上口挺押韵的。
方子柏被她一副戏园子里看大戏的模样逗得实在没忍住，啪一声打开扇子遮住嘴笑了，旁边的学子们大多却都听明白了，也忍不住鼓掌叫好起来。
看台上的陈三白也忍不住赞叹，“阿叔啊，你这学生才思敏捷，难得啊。”
陈长祚没有好脸，“你的学生倒是挺轻松，一句不会就推脱的干干净净。你不是说他在诗词歌赋上有大才吗？”
陈三白点头，一点也不觉得害臊道：“是啊，他是有大才，就是吧，总不喜欢作诗。我猜他可能不想以诗文出名吧！”
陈长祚扶额叹息，还不想以诗文出名，难道以性情桀骜出名就高明很多吗？
鼓声再一次响起，沙螓婉将花环递了出去，一圈轮到她时鼓声又停了。
秦一经面色铁铅，抱臂看着沙螓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