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螓婉一愣，看着比自己稍微高一点的孩子，想了想，还是答了，“在下今年十二有余。”
孩童哦了一声，面上露出沮丧来。
周围人有人冷吸一口气，咋舌低呼：“九岁的童生爷啊……”
沙螓婉看这孩子五心上面的单纯样子，不由想逗逗他：“那你今年多大呢？”
孩童闻言，整容拱手道：“在下方子明，今年十一有余，见礼了。”
沙螓婉忍笑回礼：“我叫沙秦忨，很高兴认识你，方子明。”
方子明嗯了一声，等了片刻，犹豫开口道：“你的问候很奇怪。”
沙螓婉噗嗤一声笑了，点头嗯一声，没有解释。
方子明似乎还要说什么，前边有人说道门开了。
很快门应声而开，一位身穿长衫头戴竹簪的中年男子出现，面色肃穆，沉声道：“考学之人靠左列队等候，闲杂人等退后。”
众家人仆从听完纷纷走开站在不远处。
方子明也赶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门子见众学子快速排好队，满意地点点头，让开门口道：“一个一个来。”
队伍开始往前缓缓行进，很快轮到了沙螓婉。
门子看她上前，未语先上下打量来人。
沙螓婉今日穿着淑娘为她新制的冰素青绫短衫武裤，头戴墨玉簪，腰间只一条同色腰带，并无配饰，脚上蹬着一双深青色卷云高缦，同样并无东珠等任何装饰。
这一身用料打扮虽不寒酸，却绝对平凡。
她坦然迎着对方的打量，拱手施礼道：“学生富都通山县籍沙秦忨，慕名前来考学。”
门子沉声问：“你的户籍单呢？”
沙螓婉弯腰伸手摸了一把脚踝，拿出户籍单递过去。
门子被她的动作看得直皱眉，“读书人衣冠品貌行止都要得当，弯腰低头皆要有章有法，你这样成何体统？”
沙螓婉看他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样子，摸着下巴笑了，待要开口还击，前边等待的学生中有人先出声了，“庄子鼓盆而歌，悲戚而反其道行之，悟死生而超然其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个弯腰低头，又与体统何干？”
说话的居然是十一岁的方子明，只见他皱着眉头一脸的严肃，看向门子的目光居然是严厉的。
沙螓婉收回目光，干脆闭了嘴。
门子没想到自己的刁难居然被反驳，恼怒回头，看到说话人是方子明时脸色更加铁青，却没再开口，只回头冷着脸将户籍单递回给沙螓婉，简洁道：“站过去。”
沙螓婉接过东西，走到队列后，冲用眼神安抚她的方子明一乐，拱手道：“谢了兄弟！”
方子明哑然，良久才道：“不谢，……兄弟。”
未几，众人排好队跟着门子顺着左手边的小径直直往前行了半柱香时间，绕过一池荷田，穿过一片密林，远远地有学子的喧嚣声与读书声传来。
沙螓婉极目望去，但见一群身着青色长衫，头系翠色抹额的学子缓步在远方行走，手捧卷书，腰佩长笛，言笑晏晏，儒雅而端方，鲜活又生动。
沙螓婉脸上不禁浮出笑意，这就是学校啊，充满着朝气与希望。尽管她早已离校数十年，此刻内心也禁不住有些雀跃。
众人来到一排房舍前，门子冷脸吩咐一声：“等着。”说罢转身离开。
不一时有人从最左边的房舍走出来，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缓声说：“想必众人来天下书院考学前也了解过考试的方式，与正式科考毫无差别。考试期间不得喧哗，不得擅自离场，不得早退，不得拖延时辰，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夹带作弊，不得行贿考官，不得私自向外泄露考题。如有违者，天下书院永不录取。可记清楚了？”
众人应是。
来人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此处考试科目依次为书数，每科目半个时辰，考试时间总共一个时辰。交卷后不要乱跑，考完后将有人领各位去礼学考场与乐学考场。”
说罢后指着红门的房舍道：“红门为上学考生，白门为中学考生，绿门为蒙学考生。都各自寻找自己的房舍坐定吧。一炷香后开始发考卷。各位尽力而为吧。”
众人的队列开始乱了，每个人都忙着寻找自己的考舍。
沙螓婉不慌不忙的朝白门房舍走去，随便选了一间就进去了，里面陈设简单，只一桌一椅，桌上摆着笔墨纸砚。
沙螓婉走过去坐定，伸手一边磨着墨，一边沉思昨晚温习过的书目。
门扉只有一半，方便外边经过的监考夫子探视，沙螓婉察觉有人路过她的门口好几次，不由奇怪抬头望去，看到刚才宣布纪律的夫子正若有所思地捻须望着自己。
沙螓婉起身施礼：“先生有何吩咐？”
来人沉吟道：“你可是前几日仙子花铺中为香玉百合寻找有缘人的小童生？”
沙螓婉低头应是。
来人点点头，“无事，你忙吧。”说罢转身走了。
一段小插曲，沙螓婉并未放在心上，她沉心静气地引着真气行了一个周天，重新坐定后，很快有童子送来考卷。
沙螓婉通读全篇，觉得不算难，很快打完腹稿就提笔写起来。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沙螓婉听到噹一声钟鸣，正好写完最后一笔。她趁机再一次扫了一遍自己的答卷，觉得至少算个中上游水平，便也放了心。
她求的不是出名，而是考上就好。
卷子交上去后有两盏茶时间的休整时间，很快钟声响起，周围的躁动安静下来，算学卷子发到手，沙螓婉通读一遍，有些好笑，这就是小学数学的水平，闭着眼都能得满分。
这一次不到十来分钟沙螓婉就完成了答卷，她检查了一遍，想了想，又将几个答案改成错的，这才罢了手，放开不再管，只抓紧时间开始打坐练功。
门口有人路过一两次，沙螓婉只闭着眼行气，并不理会。很快行到八周天的时候钟鸣了，沙螓婉收气睁眼，刚好等到小童进门拿走了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