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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花谢之时

当七色花从朦胧中醒来时,雪已经化了。

悄悄的离开,正如它悄悄的来过。湖面上的冰屑,是它存在过的证明。

这里对它而言如此熟悉——是丛林,丛林的极东之地,万花的领地,它曾经在这里对花儿们期许过未来的地方。

自己怎么会在这儿呢?它的身体感受到了温暖的包裹,是女孩柔软的手心。

它不禁恍然,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啊。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它的轮回,重新的开始。那自己为什么重新回到了这,也已经不太重要了。

其实花早已应该死去,枯萎在寒冷的冬天里,大雪作它埋葬的坟墓。它应该早已倒在这片苍茫的白色世界中。可它不曾后悔,因为它拯救了整个世界,那个女孩的心。是她,唯有她渲染了整个单调的世界,拯救了它的灵魂。

花感受到了雪的力量,强大,是它难以想象的。就算是那个女孩没有出现在它的面前,自己也没有将月露给她,它也不能够完全庇护住自己的族群,在寒冷的冬天里,经受住雪的侵蚀。它顿时明白,为什么那些先辈都会失败的原因。

虽然它现在知道,也明白了这是怎样的一件事情,然而它依旧迷茫。当冬天走后,雪化成融水,大多汇聚在一起,成为小溪或者一个个湖泊,滋养万物,为此提供生命延续的必须。而少部分的则被探出乌云的太阳蒸发,化作无形的气体升华,进入大气层中。在某一个既定的时刻,这些曾为冰雪的力量又会化作另一种形式降临大地。比如......

春雨润如酥。

之后,又会轮转回到天上,周而复始,像是永无止境的轮回。花明白,它也应该如此,也到了该如此的时候了。

在陪伴了少女走出了丛林之后,它的使命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完成了。它本应该倒在雪的世界里,等待着下一任的王,等待另一株的七色花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然后继续领导那些枯萎死亡的祖先后代,繁荣与延续花的族群,接替它的职责,王本应该做的,继续走下去。

这是七色花的使命。然而它的生命已经走到了最后的尽头,它得需要将自己所背负的使命传承下去。

它在女孩的掌心中,默默地思考着。是时候该做最后的篇章了。

少女靠在一颗黝黑的石头旁,闭着眼,沉浸在梦乡的世界里。自从雪融化之后,世界变回了它原来的颜色,这个世界看起来并不再是那么的单调了。

花再一次细细地看着女孩,那令万物倾倒的侧脸,令花痴迷,为此不顾一切而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它并不后悔,甚至有点庆幸自己这样的选择,尽管与王所要肩负的使命不同,然而这是整个花的族群的请求,也是王想要得到的结果。

那个女孩,值得。

它身上冒出七彩的光芒,无比的醒目,让这个偌大的世界不得不正视这闪烁着的光,虽然并没有如同太阳那般耀眼,也没有月光那样皎洁与温柔,它拥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这样的独特与生俱来,融入花的每一寸,它的力量也因此而得到彻底的解放。

花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死去,然而它还流恋着躺在女孩的掌心中,享受这片刻的温暖。要是能够一直这样下去,时间能够永远的凝结在这一瞬,该有多好。

花知道,那一个选择就充满了这样的两面性:将月露给她,最后贪恋在少女手心里享受最后的温暖;选择拒绝,它将会与女孩绝缘,再无瓜葛。这就是选择,这个世界永远充满了未知与两面性。

它即将死去,与女孩的爷爷一样,离开这个世界,只单单留下形式的躯壳,然而同为即将终结的生命,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它必须得离去了。

花默默地将它所有的力量,月露,送入到女孩的体内。女孩的身体微微散发着七色的光芒。

也许她需要。她也想有一天,能够重新站起来。花满足地想。它知道这对女孩是多么的重要。她想跳舞,就必须要独立,自己站起来。这也一直是她的梦想吧?虽然冬天不过短短两三个月,虽然这个时间段对尚活了十八年的女孩来说显得是如此短暂,然而这个冬天,她将经历失去与得到的轮回,得到这样丰富的经历,让她去更能贴近这个世界的真理,这个世界是怎样的运转。

她已经长大成人了。

花并不后悔,正如它之前所做出的决定一样,它愿意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她,那个女孩,是它的全部,它的世界。此时,天上的某些来自灵魂的呼喊正在显露在月的心中,似是当初枯萎死去的那些花儿。它们正殷切的等待它们的王,重聚,并告诉它,这样的选择,并不是王一人的决定,而是它们花的一族的决定。

它们愿意。

花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它可以完完全全的将自己的所有力量倾注在那个女孩的身体里,帮助她恢复双腿的行走,并且更加有力,走的更远。

因为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再陪伴她,所以想要以另一种形式陪在她的身边,给她实质性上的帮助,而不只是在天上看着她接下来要做的一切。

少女身上散发着七色的光芒,更衬她那绝世美丽的清颜,愈加的神圣与不可侵犯。然而,七色花却逐渐失去它原本的光彩,枯萎,变得黯淡,渐渐失去了它的美丽。

这却是另一种的美丽。

现在,是该让她独自前行的时候了。花欣慰而又不舍,因为它总得离开,她也会有离开的一天。没有永恒的生命,也没有永远的陪伴。因为啊,最后的结局总是别离。

不知道,那个女孩跳起舞,会是有多么的美丽?它有些遗憾,可能它没有机会看得到了。此时,天国的那些无数先辈,它故去的子民正在呼唤它,它已经收到了来自天国的召唤——这是它的通行证。

不知道啊,未来该会是怎样的一种画景?

它会不会化成遥远的星辰,孤身呆在浩瀚的黑暗里,只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她醒来之后,会不会像失去爷爷那样,为它痛哭,为它流泪?尽管花很想很想,因为它希望,女孩能够记挂着它,将自己铭记心里,不会忘记那朵散发着七色光芒,始终陪伴她前行的花。

但......花,不想再见到她流泪了。

花的意识逐渐模糊,黑暗的朦胧感正在逐渐地清晰起来。它没有想过,在第二次死亡的边缘时,世界能看的这样的清楚。

以它和少女为中心,此时因冰雪消融的土地显露出来,黝黑的泥土里开始长出青色的嫩芽,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扩散到整片山谷。黑色的土地开始变成了充满生机的青色。小草,还有藏在土地里,那些无名的花。那是无数的先辈历经了不知多少的努力,搭载了多少蒲公英的翅膀,还有不经意间挂起的风,让这些种子与希望的苗能够抵达某处未知的地域,然后隐忍等待,等待春天,等待发芽的那天。

为繁荣花的一族而不断努力着。

那些花开始长出了花苞,红的,黄的,紫的,五颜六色,正殷切地绽放,绽放出它们最美丽的一刻,短暂,却无与伦比。

七色花,它的种子,未来也是要引领花一族的延续而存在的。

花已经完全的贡献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份力量,尽管还有不舍,然而它并不惧怕死亡。而且,它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应该去响应天国的召唤了。

......

“花......”枯萎的花的意识被稍稍地拉回了水面。它听到了那个女孩的声音,嘶哑却又不失动听的声音将它又带回了现实。

“不要走......花,我不想,再失去你。”少女看到那本应绚烂着七彩的颜色,却又临近枯萎,灰暗死亡的花,气息比她捡到它时更加的衰败。她顿时就从朦胧的意识中清醒过来,她能够清楚的明白,花,快要死了。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对她而言如此的重要的家人一个个都离她而去,都选择了在远方的天国,注视着她,让彼此之间都孤独,让她一个人在承受众多的目光中独自前行。她真的不理解,为什么生命总是会有终焉之时,于她重要的,想要留住的总是先她而去,还要忍受失去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尽管她能够明白死是怎样的一种状态,那是不同于睡觉时的状态,死去意味着告别了与世界相处的日子,走上了与黑暗为伴的永恒。

她都能明白的,什么也明白。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她想接受这样的事实。

“花......”

枯萎衰败的花并不能传递任何的心意,给她任何指导的意见。从现在开始,她就已经得试着这样度过。

“花......不要......这样......”只留女孩一人黯然的流泪。她想做点什么,哪怕知道无法挽回,也想着为此而奋身不顾一切,哪怕是自己的一切也毫不犹豫。只是为了想做点什么,什么都好,只要不要让自己只能呆呆地看着花的气息完全的衰败,直至死去。

不知道为什么,花最后的心中萌生出一种情绪,它熟悉这样的感觉,这是温暖,万物都以此而赖以生存的。这是命运做出的决定,给予给花最后的奖赏。因为在无数的选择之中,花走到了这一步。

花冥冥之中似是感觉到了命运的召唤,似是有新的使命抵达。

是什么呢?

必须得做,是一直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呢?是怎样的一种力量呢?是眷恋?是不舍?是未完成的约定?还是命运的使然?

花徒然倒下,化作泥土中的养料。为下一代,它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众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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