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耽阳当晚即修书一封,送往京都井上勋府上,让他在京都西市选一座酒肆,将其翻修,并为其修名为“曼殊楼”,待其准备妥当后,再把烟雨送回京都。
平生拿着信,指着“曼殊楼”三个字,道:“公子,这个名字可有寓意?”
“你也知我是因为劝谏帝上对他引佛骨入宫参拜才被外放至宁州,帝上如此信此教,想必京官们已经对此趋之若鹜了,‘曼殊’是佛教中的‘文殊菩萨’的别称,有佛的智慧,可斩群魔。”林耽阳道。
平生举起信,道:“公子您取这个名字是为了迎合京官们的喜好啊!”
林耽阳催促道:“快去,别误事!”
翌日,林耽阳开始对烟雨进行对以后京都所行之事的培训,教其如何安全地通过京官们在酒肆上的饮酒作乐时收集情报,如何将情报汇集后交到赵玲珑手上,再由其传送回宁州。
烟雨本来就聪明,林耽阳所教之事只此一月有余,便已经熟悉掌握所有,他深感欣慰。
井上勋也回寄信件,指其已经安排妥当,烟雨的父亲通过井上勋的频繁走动,也已经从牢房里救了出来,烟雨要找的那些西域女子,井上勋也替其一一找回,是时候要回京都了。
在两人告别之时,她道:“公子,来日再相见之时,你,是否还会嫌弃烟雨是如此出身之人?”
平生听了着急地拉着她的手,道:“不,从救你的那刻起,我的心已许你,只是碍于我家公子的身份,我不能对你有任何想法。但是现在不同了,待公子大事已成之时,我便请公子做媒娶你过门做我妻子!”
送别了烟雨,平生许多天都蔫蔫的,没有心思做事,对林耽阳交待的事情丢三落四,他忍不住了,对平生道:“平生,你放心吧,烟雨姑娘在京都会平安的,她是一个可靠之人,我们现在远在宁州,京都的消息未免滞后,有她在,我们可以放心许多!”
林耽阳许久没听到平生回话,转过头看着他,道:“嗯?平生,我已找了当时在青海湖里认识的一个现在金吾卫做左街使之人,替我们看好这个地方,保护烟雨姑娘,你放心吧!”
平生听了,“扑通”跪在地上,道:“谢公子!”
林耽阳扶起他,道:“平生,要烟雨姑娘这样身陷火海,我万般不愿,但又无计可施,还望你见谅!”
平生道:“不,我俩能为公子您分忧,实属本份之事!”
林耽阳望着窗外,道:“还望烟雨姑娘能带回我们想知道的事情吧!”
一主一仆在房里,陷入了沉默,忽然听见有击鼓声,随即门外一吏从禀道:“林大人,有一男子在府外击鼓,指其有冤情,县令不立,其无奈唯有来到刺史府云云”。
平生拿了官服,替林耽阳换上,上堂去。
堂下已然跪了一名中年男子,衣着朴素,脚穿草鞋,头发乱糟糟的如乱草就这样铺在了头上,那名男子见来了官,忙磕头道:“见过大人,请大人给草民做主!”
“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冤情你县令不替你作主?”林耽阳道。
堂下男子听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起来,一个大男人在堂下哭得稀里哗啦,也不理堂里有什么人,吏从听了有点有耐烦,道:“大人问你话呐!再哭,把你轰出去!”
林耽阳听见吏从说的这句话,有些反感,道:“别说话,让他哭出来就好了!”
那名男子哭了许久,终于止住了哭声,道:“回大人的话,草民叫杨宝善,是程乡人,因我家穷,只能被乡里富绅田里雇来耕田,爹娘又生了几个弟妹,本来靠我们勤劳一点,爹娘和弟妹都有口饭吃就好了,谁知……谁知……,唉!”
“谁知什么?往下说,本官替你作主!”林耽阳道。
杨宝善哽咽道:“谁知乡里的一个地主袁文贵说我们种庄稼时不知弄出些什么病来,卖不出去,让他赔了钱,他就将我三个妹妹抢入他家做奴仆抵债,我妹子不愿意,他就放出口风来,说要把我那三个妹子卖到京都去!”
平生听了,气坏了,道:“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这么做!”
站在一旁的主簿张珺武道:“大人,‘蓄奴’这个陋习在岭南道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平生听了,更怒了,道:“什么叫不足为奇!”
林耽阳拉了拉平生的衣角,要他不要太激动,向杨宝善问道:“现在呢?你去了县衙,县令怎么说?”
杨宝善一听林耽阳提起了县令,站了起来,道:“我去了县衙,县令林茂松是和这个袁文贵穿同一条裤子的,您说他会有什么说法,袁文贵不止一次这样做了,他从乡下到处搜罗美貌的女子收入府中,而后将这些女子养得白白胖胖了,就送进宁州的各个县令府中,别以为我都不知道!”
林耽阳听了,心里也起了波澜,他才来宁州几月余,已听说这里“人杂夷獠,不知礼义,以富为雄”,他这几个月总在苦思冥想,宁州荒凉偏僻、蛮烟瘴地、民风凋敝,现在还听说有“蓄奴”这个习惯,怎么才能让这里的民风开化?
杨宝善见他说了这么多,这个刺史大人始终一言不发,他心里想,哼,这个怕又是和县令林茂松同一个鼻孔出气的,可怜了我三个妹妹啊!
林耽阳抬头看了看杨宝善,见他的脸被刚才的泪水划出了道道痕迹,想起了赵玲珑以前在周大夫药铺学煎药时也是这样,被烟熏得满脸黑乎乎,眼睛也被熏得直掉泪,他还曾经为此笑过她。但是现在对着杨宝善,他却笑不出来了。
他对平生道:“去,端盆水来,再带条干净的帕子!”
林耽阳随即走到堂下,拉起杨宝善的手,往里屋走去。杨宝善见他向自己递手,忙一缩,林耽阳转身却拉不到杨宝善,见他缩了手,知道他害怕,再次向杨宝善递了手,拉着他一起走了出去,留下满堂惊讶的吏从。
平生把水和帕子都端到了里屋,林耽阳亲自拧了半湿的帕子,递给杨宝善,道:“来,擦擦脸!”
杨宝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官,他害怕了,忙跪下磕头道:“大人,是草民错了,草民不该来这里,请大人恕罪!”
林耽阳扶起了他,道:“你何罪之有,你不来说,我迟早会知道的!你刚才说那个地主袁什么?”
“袁文贵!”杨宝善边擦脸,边道。
林耽阳转身向平生道:“对,袁文贵,平生,你去看看这是何许人也!”
“大人,这,我今日击鼓了,怕是袁文贵和县令已经知道了,我爹娘还在乡下,我怕……”杨宝善猛地起身,道。
林耽阳拉着他坐下,道:“你放心,他们不会伤害你爹娘,你只要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知与我,我保你们平安!”
身后一吏从道:“大人,程乡县令林茂松求见!”
“啊!”杨宝善惊道。
“好,我就来,你让他先在前厅坐着!”林耽阳道。“来,宝善,你把你知道的都说予我!”
杨宝善疑惑了,指着屋外道:“那,那个县令大人,他还在……还在前厅!”
“不要管他,来。”林耽阳给他倒了杯茶,推到了他的面前。